陆乩野扯了扯唇角,竟意外的对她露出一个笑来。

他这笑容里毫无平日的恶意,纯粹的和年龄相仿的少年郎君一般无二,让殷乐漪看得愣了一下。

“周骞违抗我的命令,阴奉阳违。这样忤逆我的属下,不杀他难道留他得寸进尺吗?”

陆乩野笑容更盛,语调慢悠悠地指向殷乐漪,“少高看自己了,殷姮。”

殷乐漪这才后知后觉明白他这个笑容,只是纯粹的笑她不自量力。

意料之中的答案,陆乩野这样恶劣的性子,又怎会为了她去行事?

殷乐漪不觉得难过,陆乩野能杀了周骞替岑柔报仇,也顺手帮她除了隐患,让她胸中的郁结一消而散。

殷乐漪轻吸了一口气,头往后转了几分,见得一缕染血的头发便迅速地将头又转回来。

“陆少将军,你想让我见周骞死状的心意我已明白。多谢陆少将军亲自跑着一趟,但你能否将这人头拿走?”

殷乐漪心有余悸,“我实在害怕……”

她虽怨恨周骞,却也没有嗜杀到要将周骞的首级如此残忍地放在眼前观摩。

但依照陆乩野的性子,他必然不会对她言听计从,她见陆乩野举着烛台的手满是血,伸手将他的烛台接过放到了地上。

随后她又强忍着厌恶,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放到他掌心里,软言慰藉:“劳烦陆少将军了。”

掌中手帕轻柔留有少女身上的余温,散发的幽香也和她身上的香如出一辙。

陆乩野合拢掌心,一尘不染的手帕便被他揉成一团,沾了血迹。

可他似乎仍觉得不够,心中某一处滋生出的异样之感,想让他对着殷乐漪步步紧逼,“一条手帕,便想将我打发了?”

殷乐漪顶着陆乩野极具威慑的目光,踌躇片刻后,缓慢地将手伸出去从他指缝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帕。

素净的手帕已染上了点点血迹,殷乐漪避开血污处捏着,替陆乩野一点一点的擦拭他手上的血迹。

两扇门扉大开着,风雪将门板吹得呜呜作响,掩盖了所有的声响。

屋内,一盏微弱的烛台,映照出殷乐漪和陆乩野共同的轮廓,光影绰绰,斑驳之中竟又透着几分宁静温和。

陆乩野阴晴不定,殷乐漪不敢怠慢他,极为细致的为他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待将那些令她几欲作呕的血迹都拭干净之后,露出的这一只男子手掌修长有力,美观的像是文人用来提笔抚琴风花雪月的,完全无法将这只手与杀人沾血相提并论。

“好了。”

殷乐漪将目光从陆乩野的手上移开,抬眸看他时,发现他竟也一直在看着她。

陆乩野敛了笑意,面容便显得极为冷漠。

殷乐漪心里怵他,不敢多看,又用指尖轻轻触了触他的指腹,意在催促。

“陆少将军你看看罢,我都擦干净了。”

陆乩野常年习枪,指腹上自有一层练枪练出的薄茧。但殷乐漪和他不同,金枝玉叶从小便娇生惯养,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玉。

她那细柔指尖碰到陆乩野的茧,便如同春雨落心尖,泛出一层轻轻柔柔的涟漪,让人心头都变得酥酥麻麻。

久未听到陆乩野答话,殷乐漪心中奇怪却不敢再催促。

她腿脚在地上坐得发麻,小心翼翼地抬了脚想要换个姿势,小腿竟一时麻的没了知觉,腿一软又是跌坐回去,位置却比方才更靠后。

她一下子煞白了脸,以为自己已经碰到那颗人头,过了好一会儿却仍未有实感。

她面前的陆乩野站起来,烛火照不到他的脸庞,但他姿态仍旧居高临下,唤她:“殷姮。”

“嗯?”殷乐漪惊魂未定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