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几个字看似轻轻浅浅,背后却不知是家中生了多大的变故,才能叫他在幼童之时就生了满头?霜发。

“好了。”

殷乐漪放下玉梳,探身推开他们?面前的窗,房中霎时盈满一室的日光。

她?在陆乩野身后半蹲下身,“芙蕊为陆郎束的发,陆郎可要瞧的仔细些。”

她?的面容与陆乩野的面容一同出现在铜镜中。

少女点红妆,巧笑倩兮;少年束霜发,漫不经心?。

两张不遑多让的面容靠在一处,竟好似那珠联璧合的一对佳偶。

陆乩野注视着殷乐漪的眸色愈深,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公主殿下,漂亮的十根手指头?生来便是个摆设的公主殿下,要耗费多少心?神?、花上多少时日才能学会为男子束发。

她?的殷勤、她?的讨好、她?的乖顺,陆乩野都看在眼?中。

连她?背后刻意隐藏的别有用心?,只要陆乩野想,他亦能窥探出。

但眼?下这一刻,陆乩野却情不自禁地想对殷乐漪卸下那些城府和防备。

“殷姮。”他从铜镜前站起面朝向殷乐漪,遮住落在她?身上一半的光,“你从我身边逃走便不会有活路,待在我身侧,我会允你你想要的一切。”

殷乐漪面上的笑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乖顺颔首:“好,芙蕊相信陆郎。”

晨风骤起,将书案上躺着的几张红纸轻飘飘的吹起,随后又轻飘飘的落在殷乐漪脚边。

“这是什么?”殷乐漪探手正要去?捡起,“及冠礼上要用的?”

陆乩野却先她?一步更快的将那几张红纸捡起藏在背后,面不改色道:“是,我让傅严傅谨先带你去?观礼的地方,晚些我再去?寻你。”

殷乐漪不疑有他,“好。”

目送她?走出房中,陆乩野这才把藏在背后的红纸拿出来,好似是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么的可笑,竟是弯唇低声笑了出来,罕见的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纯粹之笑。

满室的日光中,红纸上的字亦被映照的熠熠生辉。

【晋国芙蕊公主殷乐漪,姿容绝代,端庄淑静,才情斐然。魏国陆乩野求娶之,从此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望缔结良缘,永不相弃,此书为证。】

红纸金书,一连许多张婚书都用了不同的字体撰写,每个字都铁画银钩下足了功夫,都是他这段时日得空便写的,却还是没有写出一张能令他十分?满意的。

陆乩野将这几张婚书重新收好。

也罢,等过了今日他问了殷乐漪想要何样的婚书后,再为她?重写便是。

还不到今日宾客入府观礼的时辰,傅严傅谨兄弟二?人受陆乩野之命,先将殷乐漪带到观礼的地方。

路过殷乐漪的院外时,她?对两人道:“我要送陆少将军的生辰礼还未取,容我回一趟房中。”

傅严提醒道:“还请少夫人快些,莫要误了时辰节外生枝,徒惹少将军动气。”

她?这样的身份陆乩野能允她?观礼已?是不易,傅严明里是提醒,实则却是敲打,让殷乐漪不要凭空惹出事端来。

“我知晓轻重,不会耽误。”

殷乐漪从容应答,转身步入自己的院中,面上笑容淡了几分?。

让婢子们?都守在了屋外,殷乐漪一个人进了屋。

她?径直走向角落里的柜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檀木盒掀开盖子,她?练习数月的弩箭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陆乩野扬言说殷乐漪只有待在他身侧才有活路,还允她?想要的一切。

与她?从前走投无路时委身陆乩野,低声下气的说要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他时多么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