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此刻,应拂云猜他想说的其实是:你可真麻烦,一直不睡觉,我在房梁上脚都麻了,才会掉下来的。
解释的话太长,用唇语不好读懂,应拂云也不敢赌这从天而降的精怪到底是个什么脾性。
也许他是神灵闻愿,送予她的妖仆;但更可能是害人性命的妖怪。
不论如何,要先稳住他。
思及此,应拂云先用唇语说稍等,再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言辞板。
这言辞板还是陆玄闵送给她的,据说里面有符箓阵法,无需笔墨就可写出文字,消除文字也只需用手擦去,对口不能言的应拂云来说十分方便,这么多年过去,已是她必不可少的什物。
言辞板大小和普通书籍差不多,边框凸出,雕有梅兰竹菊四君子,雕工精细,栩栩如生,不过由于主人的重度使用,边角已经沁出油痕。
应拂云挽起袖子,在言辞板上疾笔速写。
红衣男子的视线随着应拂云的动作而移动,看见应拂云手中的东西,彻底放松下来,顺势盘腿而坐,不解地望着她。
“救命啊,神镜奶奶,她拿着个妖界的小法器,是想用这个对付我吗?”
低沉暗哑的男声擦过心底,应拂云下意识侧首,盯着红衣男子看。
很奇怪,他明明没有张嘴,我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红衣男子显然不知道自己说的内容被应拂云听到了,他不闪不避,大咧咧地和应拂云对视。
他的目光很干净,像是隆冬大雪覆盖的山林,丝毫不染人世尘埃。
应拂云与之四目相对,不足片刻,便没忍住先行移开目光。
指尖在竹子的骨节间摩挲,应拂云思虑良久,只写道:‘玄闵哥哥,我以为你也要抛弃我了,不会再来找我了,真好,还能再看见玄闵哥哥。’
写完,应拂云举起言辞板,好让红衣男子能看到板面上的文字。
那男子看完,澄净的眼眸中竟然显出几分不忍,他手足无措地后退半步,靠在贵妃椅的腿柱子上。
“你莫要难过,缘来缘散自有定数,他,我来与不来都一样。”
红衣男子屈起双腿,双手环抱膝盖,比起弱不胜衣的应拂云,更像是需要安慰的对象。
应拂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但这并不妨碍她猜想,这个突然出现的精怪很单纯,很容易心软。
于是,她微微侧首,半垂下头颅,秀眉轻蹙,柔柔地冲他莞尔一笑,又写道。
‘拂云习惯了,拂云不难过。能再看见玄闵哥哥就好了,我没什么好怨的,各人生死各人了。’
那男子不说话了,用一种悲悯难过的眼神看她。
应拂云猜测他可能知道自己与陆玄闵之间的关系,她面上不恼不怨,仍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擦去言辞板上的文字,重新写道,“玄闵哥哥,你在看什么?”
红衣男子闻言,摇摇头没说话。他站起来,在贵妃椅上径自寻个空处坐下,半个身子依靠着椅背,神色懒散倦怠,唯独一双点漆眸子干净明澈。
好像一条冬眠的蛇,没有骨头,又懒懒的,伪装地好差。
应拂云想,忽见他红色深衣下,墨黑色的尾巴尖儿一闪而过。
他是蛇妖吗?为什么化成人形,有了双腿,还能有尾巴呢?
应拂云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运指如风,写道:‘玄闵哥哥,你下次还会来看我吗?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风吹来的时候很好看。今天的一切好像梦啊。’
“只是想看看你,”演技拙劣的妖怪并没有应承,只是学着人类君子的样子,语调温柔地哄应拂云睡觉。
“睡吧,我看着你,别害怕,梦醒了就都结束了。”
恍惚有云雾升腾,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