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里也清楚,这一场病是早晚的事,躲不过去的。或许他这场病的由头从邬岳回来的那天便种下了,在他的身上越摞越高,一直以来他咬着牙绷着筋与之对抗,不肯被压塌了,然而他将那难过和绝望藏得越深,那压在他肩上试图摧毁他的病气便越重,终于在这个流民尽皆离开的清晨,在一夜复一夜漫长的无眠之后,他撑不住了。
他想,他该起来去找一些药吃,至少不能这样任由自己病下去,那药就在屋角的药柜里,然而他并不想动,这样的想法不过闪过一瞬又消失在那无边无际的混沌中,他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了。
在漫长的黑暗中,偶尔他会在迷蒙中见到一丝天光。天亮了,他想,该起来去问诊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间好似听到有人在遥遥地喊孟大夫。有人来了,他又迷迷糊糊地想,必须得起来了。可他的神智与身体分离了,他动不了起不来,挣扎许久都不得法,也挣脱不了那像是要把他吞噬了的黑暗。
他突然像个小孩子一般觉出了天大的委屈,委屈得竟然在昏沉中流下眼泪来。他哪里都难受,哪里都在疼,他也哪里都不想去。干什么都要来找我,他难过极了,我生病了也没去找你们呀。
过了一会儿,院外的声音消失了,来找他的那人走了,周围重新落回极致的安静。孟怀泽也不再挣扎了,他在黑暗中放松了四肢,就像泡进了软腾腾的水里。就这样吧,他想,沉下去吧,沉到最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