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谏官风闻奏事,个个都是铁齿铜牙,而这位中丞大人便是其中翘楚,朝中官员轻易不?敢招惹,皆称他以三寸不烂之舌为兵刃,更甚刀剑!
而此刻,他句句锋利,直指容玠。
“至于罪三,也是三罪之中至关重要、贻害无穷的重罪!”
贾中丞转向容玠,严词厉色,“那就是冥顽不?灵、怙过不?悛!罪己书中丝毫不?见悔过之意,甚至还以朋党之争诋毁同僚,为自己开脱,污台谏之名!”
顿了顿,贾中丞冷笑一声,“可?笑老臣从前识人不?清,在?容玠初入谏院时,竟还以为他是百里挑一的后起之秀,没想到竟是害群之马、奸佞之辈!”
“识人不?清”四个字一出,御案后的皇帝脸色顿时变了。
垂拱殿内的氛围霎时凝结,降至冰点。
御座下,俯首低眉的一众官员不?由?地相视几眼,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朝中无人不?知,容玠是皇帝破格录进谏院的,若说他贾庸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御史中丞识人不?清,那又将亲自提拔容玠的皇帝置于何?处?
这看似是在?对容玠赤口毒舌,可?话里话外?何?尝不?是在?点皇帝!
容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殿内众人的反应,眼睫一垂,掩去了眸中波澜。
皇帝似是动了气,止不?住地咳了起来,胸口起伏得已然有些剧烈。一旁的刘喜立刻端上茶水,皇帝饮了几口,半晌才缓过来,脸色青白?地哑声道?,“贾庸,你这话……是不?是有些耸人听闻了……”
“陛下。”
贾中丞无所顾忌地朝皇帝拱手,义正辞严地扬声道?,“容玠此人,持身不?正、言清行浊,今日若不?将他革职除名,便?是寒了所有台谏同僚的心!若让臣与此等败德辱行之人共事,臣愿请辞!”
又是掷地有声的一句
满殿皆惊。
而更令众人惊愕的是,贾中丞话音未落,御史台的人竟就像是商议好了似的,纷纷出列,不?约而同地齐声附和,“臣愿请辞!”
紧接着,就连谏院里也有人附和起来。
声浪一浪盖过一浪,朝那道?势单力薄的绿色身影袭去,气势汹汹、铺天盖地。
一时间?,殿内其他朝臣竟是不?由?自主?地对容玠生出些怜悯之情来。
要知道?所谓廷议,通常是两派争论对辩,偶尔动嘴皮子不?过瘾,甚至还有动拳脚的时候。
可?像今日这般,台谏官们统一战线、群起而攻之,最后形成压倒性局面的,却?还是头一回。
更荒唐的是,这千载难逢的阵仗,竟只是为了针对一个入京不?过半年的六品司谏……
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凡这六品司谏不?叫容玠,都断断不?会?沦落到此刻的境地!
想到这儿,忍不?住有人悄悄抬起头,打?量站在?殿前的容玠。
只一眼,便?叫人心生感慨。
到底是出身宰辅名门,即便?是到了此刻的境地,容玠竟还是平静地站在?那儿,仿佛被台谏官联合弹劾的人不?是他、而是无关紧要的旁人。
可?实际上,容玠却?远没有看上去那般淡定自若。此时此刻,他听着耳畔义愤填膺的喧嚷声,望着不?远处靠在?太师椅中双目微阖的楼岳,还有御座上病弱无言的皇帝,满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
当年,祖父和父亲也曾这样被逼至绝境么?
“……容玠。”
御座上,传来皇帝低哑的唤声。
容玠回过神,“陛下。”
皇帝看过来,嗓音里满是精疲力尽,“他们说的这些罪状,你可?认?”
容玠垂眼,薄唇微启,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