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玠眸光微动,对上他的视线。
恍惚间,二人的记忆又被拉回了数年前,那个蛙鸣蝉噪的闷热午后。
那时为了照顾容奚,扶阳县主白日里便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午睡也是?在她的院子里,和容玠一起。
那日也不知怎的,容奚醒得比往常早,一睁眼却发现容玠已经起来了,就一脸呆怔地站在虚掩着的支窗边,不知在透过窗户缝隙看什么。
他好奇地走到容玠身边,踮着脚才勉强够到窗沿,看清窗外的景象
大伯母满脸疲倦地倚靠在回廊的扶栏边,手里握着一卷书,是?兄长?今日刚写完的课业。而他父亲不知是?何时到的,此刻就站在大伯母身边。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那卷书从大伯母手中抽了出来,随后默默地盯着大伯母的睡颜。不一会儿,又缓缓伸手,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将那微乱的发丝勾绕到了她的耳后。
大伯母眼睫一颤,竟是?悠悠醒转。父亲落在她耳畔的手还未收回,大伯母便睁开眼,撞上了他的视线。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这一刻,就算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的容奚,都察觉到了屋外非同寻常的旖旎氛围。大伯母和他父亲,甚至比他印象中的母亲和父亲,还要更?像夫妻……
可容奚不仅不恼怒,心底反而生出一丝高兴。他喜欢大伯母,喜欢大伯母做自己的娘亲。
他迫不及待地转头去看身边的容玠,却见?素来温和沉稳的兄长?脸色竟阴沉得可怖,扣在窗沿的手指甚至抠起了一块木片,狠狠扎进了他的手里……
容奚被吓了一跳,攀在窗沿的手骤然?一松,整个人跌坐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声?音传出去,瞬间惊扰了屋外脉脉相?望的两人。
二人如梦初醒,猛地拉开距离,循声?望过来,就看见?支窗下?一片翩然?离开的衣角……
“容奚。”
一声?唤声?,将容奚从回忆中拉扯了出来。
他定了定神,眼前的支窗、容云暮和扶阳县主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神色复杂的兄长?。
“对不起。”
容玠启唇,吐出三字。
容奚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兄长?说什么?”
“那日你在玉川楼说的话,我都知道了。”
“那些不过是?演戏,是?妙漪姐姐让我故意说给武娘子听的……”
容玠深深地望着容奚,打断了他,“我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容奚的瞳孔微微一缩,僵在原地。
「撞破他们二人奸情的那一日,那个素来待你亲厚的堂兄甚至就站在你身边,跟你看到了同样的画面、听到了同样的话!」
「他不去怪罪那两个狗男女,反而迁怒于你……从那日之后,再无?什么兄友弟恭,他看你的眼神便像是?在看一只混在汤里、已经被淹死的蝇虫……」
“容奚,我不得不承认,当?年我的确迁怒过你。”
容玠说道。
容奚低垂了眼,不敢抬头看容玠。
正如他那日在玉川楼所说,他的厌食之症的确是?因扶阳县主与容云暮的感情而起。可却并非因为恶心和怨恨,而是?因为自责和内疚。
这些年他总是?在想,若非他幼时总缠着大伯母,在大伯母身边贪恋母亲的温暖,那他父亲就不会日日都要与大伯母见?面,二人也不会逐渐生出那些不该有的情意……
从那之后,他就失去了温柔持重的兄长?,也刻意疏远了大伯母,对父亲更?是?心生怨怼。
肩上忽地一沉,容奚回过神,抬眼就见?容玠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