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薄林没怪过任何人,毕竟自己和林远宜跟费家早已毫无关系,不管是他的生父还是许家的人,帮他都是情分,不是本分。
他又问:“我妈临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这我不知道。”许威说,“她最后一场手术动完也一直呆在ICU没醒过,没多久就死了。至于之前”
许威做出难为情的样子:“你没在那儿,你不清楚。这人要死前那几个月啊,身体连着屋子都是臭的,我实在是……实在是很少去了。”
费薄林一直放在身前的手终于在此刻握紧了。
永远修剪得齐整干净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听着许威用那样的语气和语言形容林远宜,他抿着唇角,心脏跳得厉害,连带着胃部翻滚,几乎快干呕出来。
许威还在絮叨:“薄林,理解我一下,你要是看到你妈那样,你也”
“我不会。”费薄林维持着最后一点平静打断他。
许威看着他死守情绪防线的表情,翘了翘嘴角:“我还没说完呢。”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费薄林最后睨了许威一眼,一条腿跨出沙发起身,“不会和你一样。”
眼见他要离开,桌子另一端的孟煜撒开怀里抱着的男孩儿走过来,抓住费薄林的胳膊:“等一下。”
费薄林没心思再多说一句话,只是转头看向对方,示意孟煜有话快说。
孟煜舔了舔嘴唇:“那天在网吧,跟你一块的男孩儿,是你同学?”
费薄林蹙了蹙眉,没直接回答:“有事?”
孟煜笑了笑:“有联系方式吗?”
没等费薄林开口,他又说:“不给也没关系,我找别人也能拿到,只是觉得问你更方便点”
一语未了,孟煜只觉眼前一花,一个结实的、积累了先前所有情绪的拳头落到他脸上。
随后孟煜被踹了一脚,耳边响起许威和邹琦跑来拉架的动静,但这会儿功夫费薄林已经给了他好几下了。
直到那边两个人过来把费薄林拉开,费薄林甩开了许威和邹琦,拉开门大步流星走出去。
孟煜想追,被许威拦住。
许威的声音随着包间门的关闭传到费薄林耳中越来越模糊:“算了算了,他就这臭脾气,跟他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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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薄林下楼时脸色比天色还冷。
云顶的旋转楼梯又宽又长,每走一步脚下的感应灯就跟着明明灭灭,费薄林低眼看地,只觉得两层楼之间的楼梯无比讨厌,怎么都走不完。
门口的两行迎宾在他踏出大门时齐刷刷鞠躬道别,费薄林像阵风一样快步而出,迎面的寒气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走了几步,脚步忽然一顿。
费薄林转身,看向大门旁墙边的一个人影。
他轻声开口:“小伏。”
温伏原本靠在墙上,低着头,双手插在兜里,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眼睫低垂着,如果不是站立的姿势,会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听到费薄林的声音温伏抬起头,对着费薄林的位置眨了眨眼,似乎在辨认那是不是他等的人。
随即费薄林冲他招手,温伏这才从墙角冲似的撞进费薄林怀里。
天上下着小雪,温伏一路飞快地跑过来,雪粒子三三两两落在他发间,停在费薄林身前时发梢便湿润了。
费薄林眉眼间暂时云消雨霁,含笑拍去温伏头发上尚未融化的雪花,又摸了摸温伏的眉毛,问:“怎么跟到这儿来了?”
先前许威打电话到家里时两个人在厨房都听到了云顶这个地方,温伏知道费薄林在这儿不奇怪,只是现在很晚了,没有公交,今晚除夕也不好打车,也不知温伏是怎么来的,又来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