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浩坐在原地闷不吭声, 满脸死气沉沉,过了一会儿,坐直了身体向后撸了一把头发,抱上脚边的篮球跳下台子,砰砰砰的带球声后, 哐一声砸在篮板上。
球进?了。
贺一晨在台子上坐下, 看程子浩独自在场下发泄。
一瓶水被他喝光, 瓶子拧上盖子, 哐当?一声精准投入几米外的垃圾桶,贺一晨两手向后撑, 手掌摁在温热的水泥石台上,眼角余光瞥向温斯择。
温斯择目光虚浮,安静坐着?,平直的唇角抿出几分冷意。
贺一晨有心?劝他几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只在心?底叹了口气,站起身拍拍他肩膀。
“下去打一场吗?”
*
也是在这个普通的夏日午后,桑渝搬上自己床下的书箱,敲开温外婆的房门。
关得严实的窗户缝隙中钻进?一两声蝉鸣,空调呼呼送着?冷风,桑渝坐在客厅茶几旁,将箱子里的书一本本拿出。
这些教材已经有些年头,书角被磨损得起了毛边,若翻开,还?能看到页脚处被雨水淋湿过的痕迹。
“这些书是6岁那年,我和温斯择从废品大叔那里一起买回?来的,”桑渝拿出其中一本,递给外婆,“我们两个前前后后跑了五趟,那时候觉得,这段路真的好?长。”
桑渝感叹着?笑一声,“现在真的长大了啊,我一次就能全部搬过来了。”
外婆眼眶发热,低头翻开手上这一本,满眼都是她熟悉的字迹。
“外婆,温斯择一定没?有和您说过,他有多想?考上温敛阿姨的母校。”
桑渝靠在茶几上,静静凝视着?对面沙发上老人的眼睛。
外婆眼型偏椭圆,眼尾微微下垂,眼神总是温和的,再?加上往日总是和颜悦色,便愈发显得慈眉善目。
她的头发早几年时开始泛白,大概是为了撑起来气色,每隔几个月便去染黑,这一次时间隔得久了,一大截银白自发根处冒出,袒露出真实年龄下的疲态。
“这些书是我们上初中时他开始看的,那时候总是偷偷的,我偷偷地看漫画,他偷偷地看医学书。外婆,您知道他帮我藏了漫画吧,在他床下。”桑渝笑着?问。
回?忆中的往事总是挂着?温暖色彩的,外婆温和地笑,“小择说那是你的精神世界,要我假装不知道,说只有在那你才能做个无事小神仙。”
精神世界?无事小神仙?
桑渝一愣,很难想?象温斯择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话时的样子。
她笑一声,找了对应的词,“那这些医学书对他来说,就是心?之向往。”
外婆嘴角的笑容慢慢凝滞住,桑渝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其实这些教材已经老了,我问过他要不要买最新版的来读,他一边查着?修订版一边说不要,他想?踏着?温敛阿姨的步子来走。”
“那时候他真的很忙,要忙升学考试,要忙奥数,还?要忙着?帮我补习,每次看到他快速刷完题后打开书争分夺秒地阅读,我都不好?意思再?懈怠。”
“可是真的好?遗憾,这样努力?的他,唯独不能让您看见。”
因这句话,外婆鼻腔倏地发酸。
她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却因着?背道而驰的想?法,失去了理解他的能力?。
“您之前说他长大了,主意多了,给您安排得明明白白,其实,”桑渝放慢语速,“你们都在各自为对方着?想?,想?把最好?的拿给对方,他把温敛阿姨的抚恤金留给您,想?让您不要操劳、养好?身体,您想?让他避开温敛阿姨和外公?的那一条荆棘满布的路。”
“外婆,我们都明白您不想让他学医的原因,也明白您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