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想着买了当春节礼物,你和你弟一人一件,喜庆。你弟那件,我让他带着走;你那件,现在都旧了。”
“小孩子长得快嘛,叔给你买件新的,等你醒了穿着正合适。以后叔每年生日都送你,你醒了就能穿合适的……你嫌这礼物烦,就赶紧醒,叔带你去挑别的。”
方休的生魂沉默不语,他看了会儿墙上挂着的红T恤,没有回答。
原警官之前没有这么多话,反而是秦阿姨喜欢絮叨。这些时日,原警官反而变得啰嗦起来,哪怕他的啰嗦再也没有人回应。
唠叨完,原警官在床边坐了很久。他定定看着苍白的病房,像是被包进了满是药味儿的空气,凝成一块琥珀。
许久,他再次张嘴:“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知道吧?可别因为这事不想醒啊。”
“是叔不对,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家……”
说到一半,他吐了口气,狠狠抹了两把脸。
“我就你一个孩子了,方休。”
“嘿,你变不成鬼啦。”一个老人的鬼魂在少年方休身边咧嘴,“你这爹怪疼你的嘞,横死不了,横死不了。”
“哪像老子那不孝子,偏等老子快嗝屁才往医院送,呸。”
少年方休垂下眼,活像没听见。
变成生魂后,他连怎么落泪都忘记了。
那鬼魂贴得更近了:“我说小子,瞧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窝囊样儿,别搁这硬撑了,干脆认命算逑。”
“你这生魂肉身连得不牢靠,只要你愿意放手,你爹就解脱喽。一个月一万多块的护工啊,啧啧啧啧。”
“死老头滚蛋!”
一个女鬼横空出世,从天花板跳到老头鬼的头上,“别听他的,他就是馋你因果,等着吃你呢!”
“坏老子好事!”
“这地方来个靓仔容易吗,坑小孩有脸了你!”
方休漠然看着两鬼厮打,生魂还不如两只鬼鲜活。
他早习惯了鬼魂之间的闹剧,反正这些鬼的执念普遍不强,很快就会消散。
他十四岁了,在医院躺了快一年了。
他的生魂无法离肉身太远,出不了医院。窗外的景象永远是那副样子,走远些,也只能看到形形色色的病号。
他无法再去学校上学,也没法正常读书。他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人们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以及住院病人的平板电脑。
……一切都成了碎片。
夜深人静之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在他脑海里反复敲响。他看见墟山山林的雾气,看见母亲洗碗的背影,看见过年时窗外的烟花。
仇恨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解,反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快把他逼疯了。
他知道,归山教的头目庄崇岳潜逃国外,国内一众邪.教高层被抓,剩余信徒阴沟老鼠一样潜入阴影。
他也知道,在这激烈的浪潮中,毁掉他人生的甚至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反而是一群被煽动的底层信徒。
他的仇恨癌症般生长,没有出口。
少年方休停在那个精致的蛋糕前,手指摸上裱花,指尖无望地穿过那些甜美奶油。
下一秒,万物陷入黑暗。
少年方休睁开眼,看见了竖起来的地面。
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自己倒在地上,右脸紧贴泥土。
耳边响起模糊的唢呐声,声音时断时续,听不出是喜乐还是哀乐。周围又黑又冷,不远处,一圈大红灯笼轻轻摇摆。
……而方休身上正穿着他崭新的生日礼物,一件殷红的T恤。
这个景象模模糊糊闪闪烁烁,朦胧得像个梦,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可在场知情人一看,谁认不出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