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1 / 2)

好在这些记录并非一潭死水。模糊的画面中,很多小狗吹气似的长大,然后消失。但老人身边总有那么一只小狗,它们蹦蹦跳跳地越过时光,时刻陪伴老人,抑或是殷切地守在院子门口,等待老人回家。

只有看着它们的时候,老人还能动动满是皱纹的脸,捋出一点笑意。

二十余年的光阴,就这样压缩成了短短几个小时。

最后的录像是一个冬日。

那天风很大,录像里能听到尖锐的呜呜声响。地面和树枝都积了厚厚的雪,老爷子看着年近九十,身上裹着黑乎乎的棉袄,身体像枚蛀空的核桃。

他还是拎着马扎,靠着树坐着。

“这卡快存完了,人咋还在呢。”

他被风吹得眯缝着眼,吐出一点点白汽。

一只小黑狗愉快地蹦过来,一跳一跳地往老人怀里扑。老人慢慢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小狗,皱缩的手背被寒风吹成红棕色。

“好狗,好狗,真暖和。”他念叨。

小黑狗舔着他的手,尾巴一个劲儿地摇。

老人看着镜头,雕像般发了会儿呆。日常如出一辙,回忆逐渐消退。如同一块彻底挤干的海绵,他连闲聊都挤不出几句。

“对咯,得出去买盐。盐没了,盐没了……”

枯坐几分钟,他又摸摸小狗,颤颤巍巍站起来。

小黑狗懵懂地摇着尾巴。看老人要出门,它习惯性地冲上前,去咬老人的右脚跟。

“别闹腾。”老爷子笑起来,“等着,回来陪你耍。”

“汪汪!”小黑狗绕着他的脚转着圈。

“坐下,等着!”

小狗听话地坐下。

老人一步一步走出画面,走入无尽的风声。

小狗等着,等到院子外面传来喧闹声,等到救护车的声音鸣响。

有人在叫唤,说着“风大”、“滑倒”、“家里没人”之类的话,小黑狗听不懂。它在柿子树下趴着,嘴巴搁在爪子之间,眼睛定定看着院门的方向。

不久后,有人进了院子,叮里咣啷翻动院子里的东西。小狗气得跑出画面,汪汪大叫。

画面一阵晃动,一个中年人拿起手持录像机,哎呀了一声。

“赶紧给人放下,说不定亲戚回来拿呢。”另一个人提醒道。

“狗咋办啊?不让人碰,咋赶都不走。”

“给它弄点吃的得了。”

小狗叫累了,固执地趴回树下。

天色渐暗,外头的嘈杂声逐渐消失,录像机电量即将耗尽。雪埋住了小狗的身体,小狗时不时起来抖雪,随后趴回原位。

风雪越来越大。

小黑狗身体打着抖,呼出来的白汽越来越稀少。可它仍然停留在原地,执着地盯着院门。

它的主人还没回来呢,他对它说,等着。

【所以它要等。】

……终于,画面熄灭,一切归于黑暗。

……

方休放下了手持摄影机,一时无言。小黑狗在他脚边绕着圈,得意地叫了两声。

白双影翻译:“它的主人总对这东西笑,所以它认为你也会喜欢。”

方休俯下身体,轻轻挠了挠小黑狗的耳朵。

小狗的脖颈间,红色的皮项圈格外扎眼。它斑驳陈旧,散发出强烈的阴气。

看完录像,“厄”的本体显而易见。承载了诸多因果,又属于小狗的东西,就只有这个古旧的项圈。

可这次它所汇集的不是人的因果,也不是人的执念。

十几只小狗戴过它,它们终其一生陪伴着同一个人,等待着同一个人。

最后,它浸泡在等待的执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