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床边，脊背挺直，像是审视犯人，僵硬着问。

“有什么话，说。”

段淮煦眉眼柔和，上善若水，大抵如此。

他无力地道。

“阿颜她，脾气硬，但心软，请您包容。她其实，嘴笨，不晓得哄人，我与她……在一起，不到一年，从未……从未毁她清白身，请您，不要因此误解她，阿颜是最好的姑娘，她喜欢……喜欢自由，若是哪天您不要她了，请您放她自由。

“可我希望，你们……能白头。”

萧煜本想来看段淮煦怎么还不死，眼下却因着他这番话，陡然震住，并诡异地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段淮煦直到死，还在护着凤九颜的清白。

却不知，他早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且是在无名无分的情况下。

如此看来，他是不是太不自制，没想过她将来如何处事……

凤九颜听着段淮煦那些话，想起两人的过往，初见时，他也是意气风发“救治伤者，是医者职责所在，少将军，我不怕危险，请容许我一同前往！”

定情时，月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笑得如同纯真的孩童“阿颜，我真高兴。”

成婚前，试衣，他看着她换上嫁衣，竟落了泪“我的阿颜，我怎么配得上你呢。”

看着他出气多进气少，凤九颜的眼泪悄然落下。

他一直是个很好的人。

奈何，老天给他这一生多磨难。

段正跪在床边，流着泪，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哥”

“阿正，乖。”段淮煦笑着说完这话，胳膊无力地耷拉下去，气，绝了。

段正顿时呆住，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哥！！！”

第六百二十八章 他死了

段淮煦死了。

其实他早已油尽灯枯。

这些年，他能强撑着，就是为了守住那五年之约。

而今，看到他的阿颜有本事自保，身边还有好友、爱人，知晓她不再需要自己，他便彻底卸了力。

他此生无怨，也无悔。

段正那一声声哭喊，撕破寂静的深夜。

整个王府被笼罩上阴霾。

萧煜站在院子里，抬眼，望向那惨白的月亮。

他头一回生出忐忑之情。

若是段淮煦活着，他真能争得过吗？

他们只相处了短短几日，拢共也只说过几句话，他却晓得了，凤九颜当初为何那么喜欢段淮煦。

这样一个温柔君子，到死都想着别人。

他不想看到凤九颜为段淮煦哭，干脆回屋了。烦乱得很，仿佛混杂着许多东西，浮浮沉沉，叫人抓不住、心不定。

……

南山王并不觉得府中死人晦气，主动提出为段淮煦找地方安葬。

段正拒绝了。

他不想将哥哥葬在玉灵山。

因为，杨连朔也死在了玉灵山，不能让哥哥死都不安生。

他提出，将尸体火葬，把骨灰葬在北境。

那里是他哥一生中最快乐的地方，也是他哥本可以和心爱之人相守的地方。

“我哥活着的时候不能如愿，至少，死了可以回去。”段正低垂着脑袋，带着哭腔对凤九颜说。

凤九颜点头。

“好。”

……

段淮煦的尸身火化这天，萧煜也在场。

他的视线始终在凤九颜身上。

她全程面无表情，一双眸子出奇得平静。

就好像，死的是个和她不相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