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叶叶在旁边笑着说,“出差就是公司指哪打哪的,哪有那么好,都去繁华地方,你电视看多啦。”
“你让向遥自己说。”
叶叶于是噤声了,把橘子整个塞进自己嘴里。
“相亲那时候,你就不在上海了是不是?”王生萍觉得自己的头脑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楚,接着问,“我就说,你这孩子没那么……”
“对。”向遥不想瞒着了,原本想扯这个谎的也不是她,“不是出差,是外派,十一月份就过来了。但哪怕我人在上海,我也会回绝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现在在跟网约车师傅联系,等回江原了咱们再说好吗?”
“那你上海的工作是丢啦?你妈之前还说你工资涨了呀,外派是……”
王生萍七十来岁了,对这种社会用词理解不能,她平时心情好的时候气色就也好些,困惑了不舒服了不开心了,苦相就从满面的皱纹和那双越发像稚童的眼睛里钻出来,让人觉得有些可怜。
“这我知道!就是还在那家公司,暂时去别的项目里帮忙,等结束就回原来的岗位了。”丁彦插话,在一边解释,“小遥姐这会儿看着在赶车回来,要不咱先挂了吧,等她到家再说。”
“那不行,不能挂,”王生萍坚定地拒绝了,“这个事情很严肃,我要搞清楚。你那个什么派,确定只有一段时间吗?会不会回不去大城市了?”
“不会,”向遥回答,“这是公司的短期安排,春天我就回上海。”
“要赶紧回去的噢?”王生萍跟她反复确认,“你是不是在公司工作不好啊,怎么给你发配到这个地方来啦?我看你姨夫说他的朋友,都是北京上海深圳这样子调的,你这个南什么……我都没听说过。”
“要看不同公司分部的业务呀。”
“要不还是回江原吧?”王生萍发起愁,规划着,“把工作辞了,考个教资,让大姨给你安排安排,去好学校教书,能陪着你妈,还能经常回来看我,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好。”
“怎么就快进到这儿啦?”向遥耐着性子,“姥姥,别发愁了,我工作挺好,还给你准备了大红包呢。有什么等我回来说行吗?”
她这时候认识到大红包的魅力了。
可惜老年人,爱钻牛角尖,她此刻已经陷入事情全盘脱离掌控的惶恐当中,压根听不进任何人的话,自顾自陷在经年不满的反刍里。
“我原本就觉得你一个女孩儿,一个人在外头不好,去那么远工作,不合适,丁彦去的话还行,男孩儿要多见见世面(丁彦在背景音里大声:我不!谁说的!姥姥你别这么封建!)你闭嘴!但是在上海吧,平台好,能认识好点儿的人,结婚都讲究门当户对。女孩儿在外头工作也就图这个,不然哪儿都不如家里。你现在那个地方……”
“停,”向遥打断了,“姥姥,停。首先,我不会一直在南榕;其次,我也不会回江原工作;以及,我上班不是为了找适婚对象;最后,我没有结婚计划。这些话你就非得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说吗?回来说不行吗?”
“这些事你要是不听我的,你压根就不用回来!”
“……”向遥无语了,深吸一口气,“行。”
然后她挂了电话。
机场里拥挤着滞留的乘客,她想找个地方坐会儿,但没有空座。向遥目光落在搁在行李箱上的那些礼品盒上,把它们拿下来,放在地上,抱着拉杆一屁股坐上了行李箱。
网约车师傅在后台单方面取消了行程,向遥麻木地寻找下一辆,有人接了,电话打来,问:“一会儿就出发?”
“对,越快越好。”
“加你 4 个拼车,300 一个人头,大家都一样,走吗?”
“……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