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是周六,送货师傅一早就打来了电话。
向遥难得不赖床,兴致勃勃爬起来引导他们送上门,在家里转了半天,最终决定还是放在林枝予学习的小房间里。
高三生周六白天是要上课的,林枝予下午放学才匆忙赶回来,到家的时候天都黑了。
电钢还在纸箱子里没拆封,摆在房间角落。
向遥还没见过这么有干劲的林枝予,敲门换鞋放书包洗手一气呵成,然后站在电钢前问她:“我可以拆吗。”
“这是你的琴!”向遥好笑,“怎么问我呀?”
“那,你可以跟我一起装吗?”林枝予很难得地,显出了一丝期待。
向遥于是捋起袖子。
“开始吧!”
19 一只耳朵的树木集
两个人组装电钢要省很多力气,但也费了大半个小时,装好已经快七点。
林枝予跟向遥一起收拾好纸盒垃圾,又坐回了琴凳,手指流连在琴键上。
“不先去吃东西吗?”向遥靠在墙边问。
林枝予摇头:“我想先试试琴。”
他的手指试探着在琴键上敲下,于是琴键给出悦耳的回应。
电钢触觉软,回弹和垂重感远不如真实的钢琴,林枝予敲击了几个音符,让自己的手指去适应陌生的触感,才开始慢慢尝试整段的乐句。
忽然琴声中断,林枝予像是忽然醒悟,看了眼时间,翻找出耳机插上。
他余光瞥见向遥还在身后,于是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要不要听?”
他伸手递出一只耳机邀请。
“你耳机线可真长,”向遥小声道,“像贪吃蛇。”
林枝予脸色一僵,很严肃地用表情警告她不要破坏气氛,他现在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
向遥于是做了一个在嘴边拉拉链的动作,走到林枝予身边,将耳机塞入右耳,靠在窗帘边,很安静地等待。
林枝予第一次在她面前演奏,大概有些赧然,很轻地理理嗓子,瞧了她一眼,才重新将手放在琴键上就绪。
她无从得知林枝予在没有琴的情况下,用什么方式练习过多少次,以至于早就烂熟于心,不需要琴谱,音符就自然流淌出来。
音乐的确自成一个世界,向遥觉得自己从房间被带入一片萧索的荒原里。
或许也是冷冬,鼻尖像是都能闻到雪的寒气,山顶还残余着白色,但近处的原野一定是满目绿意。
风吹动树影摇曳,舞动的荒原中,一株高耸的树木在风声里、雪声里,很温柔又坚定地挺立着。
群鸟从浓绿的树梢飞散空中。
窗帘外是昏黄的蓝夜,有路边的车鸣不打招呼地闯进来,林枝予也偶尔有错键的时候,却都被柔软和谐地包容进曲调里,反而更生动。
有种令人颤栗、或者说是无比珍视的感情从林枝予指尖的每一次触键中,随着乐声偷跑出来,在狭窄的房间里萦绕。
而向遥被那种云一般的满足感托住了心脏,恍惚间也感同身受到一种幸福。
如果她此刻坐在评委席,会给这首曲子的情感打上满分。
结束的时候,向遥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云杉,”林枝予收回微僵的手,有些不自信,“还不够熟练,弹得不太好。但有了琴,以后练习的时间会更多一点。”
“哪有不好?”向遥摘下耳机,“你真的很苛刻!”
“你以后会开音乐会吗?”她鼓励地问,“我绝对会是最忠实的听众。”
林枝予被她说愣了:“可、可能吧,我没想过。”
他说着又补充:“不要想那么远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