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枝予很快接起,沉默着没说话。
“干嘛搞这套啊?”向遥问,“我不就在你隔壁房间吗?你知不知道打工人最怕‘在吗’、‘睡了吗’、‘有空吗’这种没由来的问句。”
“我知道。”林枝予声音带笑。
“故意的是吧?”向遥没好气。
“是监督,”林枝予说,“看你有没有在工作。”
“怎么可能完全不工作,”向遥说,“现在确实没有,但明天还是得工作一下,总得安排好。”
“嗯。”
“有什么话过来说呗,干嘛非要打电话。你过来,我挂了?”
“不了,”林枝予拒绝,“早点休息吧,明天去圣母教堂。”
“行吧,”向遥感觉他大概也是没事找事,“有事敲门。”
挂断电话,林枝予看着自己作曲界面一团糟乱的谱子,叹气。
从在柏林遇到向遥起,他时常觉得失真,而到了德累斯顿,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没有告诉向遥。
直到现在,他弹琴或者写谱的时候,都还是会下意识回头,似乎只要回头,就会被身后的那道目光稳稳接住。
但他也习惯了克制自己不要回头,因为心知肚明迎接他的只有空荡。
有一部分自己被他永远困在南榕那间小小的书房。
时间有时候的确像个圆,他们在七年后又回到了南榕初相识时,隔着一堵墙壁的距离。
第二天一早,向遥起来就跟潘桐把工作对好,她准备合上笔记本时看到桌面上的 4087 文件包,迟疑一瞬,给徐德玟发过去消息,说想跟他聊聊。
可惜对面未读,等她洗漱完画好妆,对面还是一派死寂,她只好认命地揣着地雷似的手机出门了。
自从决定出发,天气似乎都变好了。
今天的德累斯顿依旧是晴天,这座城市也不大,向遥和林枝予看了看路线,打算就这么散步过去。
老城沿街的建筑都是巴洛克风格,地面也大多是石砖路,和工业风强烈的柏林反差很大。
细看很多建筑的墙面都斑驳,深浅不一,那些陈旧的砌砖都是从当年废墟中挑拣出的幸存,整个德累斯顿都透着战后伤痕与新生气息的融合。
向遥在欧洲这些天已经去过不少教堂。人总习惯在仰视中自我渺小,起初她步入教堂的瞬间还会有震撼,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那种庄严和圣洁。
刚来柏林那两天,她甚至和乔曼路过一间正在举行婚礼的小教堂,那对新人期待一切祝福,因此路过的行人也可以参加仪式。
她们于是和各色机缘巧合钻进来的群众一起,围观了牧师布道、新人宣誓、对戒交换、花瓣纷扬。
向遥不相信爱情。但至少在那一刻,在天与地、亲与众的见证下,场上的任何人都会忘记现实的易变,相信拥吻的新人会是一对相伴终生、至死不渝的爱侣。
仪式赋予婚姻神圣和浪漫。
参加陌生人的婚礼对她来说已经是足够奇妙的体验,可圣母教堂仍旧特别。
天气晴好,但街巷间的风依旧萧瑟。
他们才走到门前广场,就看到无数残烛和花束,教堂一侧立着一块当年战火中残存的圆顶遗迹,砖体上黢黑一片,依稀能看出当年的惨状。
有路过的当地大哥见他们在凝望,于是自来熟地过来攀谈。
庆幸,向遥想,是英文。
他们来得不太是时候,但也还算赶上了时候。
德累斯顿在 1945 年的 2 月 13 日遭到空袭,炮弹与火焰中,艺术与生命都随着建筑的坍塌而消亡。
而那时候离战争的结束只有数周。
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