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看了姐姐的遗书才发现真相。那不亚于人类发现宇宙真相,发现自己不过是缸中之脑。
父母培养她跟姐姐学习音乐,只是因为姐夫喜欢会音乐的女孩。他们将钓金龟婿当成她们的毕生事业,不仅要钓到,还要牢牢抓住。所以养得她们天真烂漫虚荣无知,不需要她们有安生立命的本事,只要她们心无旁骛地依附于丈夫,美其名曰,让她们一辈子享福。
她一提起那男人就生理性厌恶,他是爸妈极力想巴结的贵人,是爸爸公司即将脱轨时,及时伸出援手的天使投资人。她跟姐姐第一次见他时,她十一岁,姐姐十四岁,而他已经三十五岁。他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她跟姐姐一开始拿他当长辈景仰。她不知道他私底下跟爸妈说过什么,但一定是说了很多动听的话,开出了不得了的条件,让父母彻底拜服在他的慷慨与友善中。毕竟在爸妈眼中,未来金龟婿一定是纯金打造,有钱排第一,人品可靠后,而年龄更不能称为问题。越老越好,女儿再生个一男半女,熬死老头,家产迟早到手,家族未来几辈的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从那以后他常出现在家里,也是从那时起,父母让她跟姐姐朝音乐方面发展。姐姐都十四岁了,还让她起早贪黑学习钢琴,不需要专精,程度能考上音乐学院就行。
后来姐姐二十岁,他求了婚,姐姐抵不住爸妈游说,稀里糊涂就嫁了。
庄小蝶讲到这儿停下脚步,眼里蒙了层水雾。
“姐姐被打到自杀,他们竟然还要我嫁给姐夫,说姐夫痛改前非,要通过爱我来弥补对姐姐的悔。离谱的是,他们真的相信了,而我......我也相信了,要不是发现姐姐的遗书,我可能到死都很蠢!现在才明白,爸妈大概是不得不信,好像是把姐姐未尽的事业交给我来完成,一想到十一岁开始学长笛,是姐夫的意思,我就恶心!”
她有些语无伦次,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脸颊。陈铎目光微沉,后悔去问她的过往。他伸出手指,揩掉她脸颊的泪。
庄小蝶有些意外,深深地看着他,想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可他并没给她机会一探究竟,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很浅很绅士的拥抱,还像长辈般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她抿着唇想笑,跟哄小孩一样,好没情调。说不定就拿她当小孩,这么想就有些索然。
陈铎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了,不说了,未来的日子还有很多苦要吃,现在哭还太早。”
她埋在他怀里,声音瓮瓮地问:“什么苦?”
“什么都要从头学起,买个东西也要计较半天,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可能努力很久都没法买一个像样点的房子,还可能因为工作不够光鲜被人歧视。”
庄小蝶抬起头,脸颊还有泪痕,神情却很不服气,“你干嘛?为什么要这时候打击我?再说谁敢来歧视我?我靠双手赚钱,哪里丢人了?谁要敢在我面前把工作和人分成三六九等,我打爆他狗头。况且没房子也不可耻啊,可耻的应该是烂楼卖高价的开发商吧。那退一万步说,你怎么知道我以后买不起房?总之我劳动我光荣,如果我劳动我还穷,哪就不是我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