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指的“属下”,就是跟在他后面来的数百名乌压压的黑铠武将。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心智,不会思考,但不怕疼,不怕死,不会累,不会停止,可以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军队,居然就被这样随便地交给了一条半人半蛇的怪物。

他站起身来,拍拍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便走。鬼使神差的,它磨磨蹭蹭,扭动着跟了上去。

天琅君回头,困惑:“你跟着我干什么?”

蛇男不敢乱动。天琅君见状,再次迈步,它又在后面开始蠕蠕而爬。

天琅君顿足,奇怪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如此反复二三,天琅君干脆不管它了,负手自顾自前行。蛇男便笨拙地“跟”在后面。

天琅君身份特殊,血统尊贵,地位非比寻常,自然有不少仇敌。一路跟随,前来惹事的杂碎数不胜数。明明天琅君并不需要别人帮忙,它却总是拼了命地上去死斗,贡献一下自己微薄的战力。

次数多了,天琅君总算不能无视它的存在了。

他看了遍体鳞伤的蛇男两眼,评价道:“还是好丑。”

蛇男受伤地缩了缩。天琅君又笑:“而且还倔。这可不大讨人喜欢。”

一路跟过来这么久,怎样的千难万阻,它都不曾退缩过,在这句毫不温柔的评价面前,却生出了立刻转身逃走、不,爬走的冲动。

谁知,下一刻,天琅君赤手摸到他天灵之上,叹道:“又丑又倔的,看不下去了。”

一股温凉奇异的缓流蹿过四肢百骸。

可是它哪来的四肢。

很快的,蛇男发现,它原先畸形的肢体上,不知什么时候生出了完整的四肢。十根手指,这种以往在他看来精巧而遥不可及的东西,此刻就长在他新的手掌之上。

这是一个少年人的躯体。大概十五六岁,肤色白皙,身姿修长,健康,完整。天琅君把手挪开,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天琅君托着下巴,道:“我觉得这样会好看点。你有意见吗?”

他张开嘴,想说话。好不容易才有了人形,舌头嘴巴却怎么也不听使唤。刚一开口,发出一个略迟滞的音节,眼眶里抢先滑出了温热的液体。

虽然竹枝郎坚信,君上做的总是没错的,但他暗地里认为,君上的脑子不太好使。

得到跟在天琅君身边的默许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竹枝郎还是没有名字。

天琅君并不常使唤旁人,也不需要叫到他的名字,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过了好几个月。

直到某天他想去找本人界的诗集,翻箱倒柜也没找到,迫不得已要个人来帮忙,才忽然想起书房角落里还有个空气一般的外甥。

可是“哎”了一声后,居然想不到要接什么。天琅君皱眉想了想,问道:“我是不是没问过你名字?”

他老实道:“君上,属下没有名字。”

天琅君困惑道:“怎么会没有名字?这么奇怪的。那我该怎么叫你?”

他道:“君上爱怎么叫便怎么叫。”说完,便走到书架前,把上次天琅君看完便胡乱塞进去的诗集取出来,双手呈到他面前。

天琅君很满意,接过诗集道:“没有名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取一个便是。”低头胡乱翻了两页,择了个字眼,随口道:“就叫竹枝君吧。”

他眼神好,瞟了两眼。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竹枝词。他摇头。

天琅君道:“不喜欢?”把书递过来:“这么挑。那你自己挑一个吧。”

他哭笑不得,道:“君上,贵族才能被这么称呼。”

天琅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