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男主每每经历案牍之劳形的时候,就要拿他的卷子消遣一笑吗?

水鹊目光忽而又触及那架子床被褥间的衣物。

如果那墙上挂着的书法纸和卷子是消遣……

那床上的他的衣衫……?

水鹊狐疑地看向光明磊落的齐少卿。

齐朝槿迎上他的目光,低声咳嗽。

谁知原本是难堪尴尬而引致的低咳, 一时之间却是停不下来了。

因着他身上还有那夜死士刺杀留下的箭伤,又牵扯到了伤口。

他这般反应,倒是让沅亲王一下子忘记了要兴师问罪, 而是贴心地扶着他到床边坐下, 顺一顺他后背, “齐郎你还好吧?你的伤……换药了吗?”

齐朝槿虽说不像武夫那样舞枪弄棒, 自幼也没有贵族子弟骑马射箭的优渥条件,但他本是农家子苦出身,因此身体也不像普通文人同僚那样文弱,高大的身躯结实,其上覆盖着精劲肌肉。

若是寻常的小病,自然不治而愈,然而这次箭矢没入肩胛,伤筋动骨,轻易好不了。

齐朝槿仅告假了半月,他放不下大理寺的案子,圣上也需要有人能用,更放不下……

若是告假在府中养病,就不能够入紫宸殿去给沅亲王殿下授课了。

水鹊给齐朝槿帮忙换药的时候,终于看见肩胛处的伤口,大约是今日不小心撕裂的,疮痂隐隐渗血。

那箭矢从骨肉里拔出来,必然是带着倒钩的,如今看血痂都格外可怖。

“可能会有点痛……”水鹊小声道。

他先用湿帕子帮忙把背后渗出的血擦干净,才又敷上新药,再慢慢地重新用纱布包扎好。

在包扎伤口这一块,水鹊是专业的,毕竟他曾经作为安抚骑士,在骑士学舍学了很多包扎之类的治疗小技巧。

齐朝槿看着他忙前忙后。

纱布得从肩膀绕到胸膛再绕回去,反复缠绕几圈。

沅亲王认认真真地包扎,乌泱泱眼睫半覆着。

距离这样近,近到齐朝槿能够在烛光中数一数那睫毛,看清那红洇洇、小而圆的唇珠。

令他心安的甜稠香气,萦绕四周。

齐朝槿哑声道:“多谢,殿下。”

“好了,怎么总这样客气喊我殿下?”

水鹊坐在床边,双手撑着床沿。

他和魏琰他们私底下可还是名字称呼的。

只有齐朝槿是这样。真是奇怪……

齐朝槿看他不大高兴的样子,改了口,“今夜多谢……水鹊。”

水鹊满意地点点头,“齐郎怎么夜半三更还不睡?若不是我起夜,还不能发觉你房里仍旧亮着灯烛。”

齐朝槿解释:“近来有头疾,夜里容易发作,难以入眠,干脆处理一些从大理寺中带回来的公牍。”

“但是……”秀气的眉皱起来,水鹊担忧道,“不睡觉怎么行呢?”

“不若这样!你听我的……”

水鹊有意传授自己的睡眠术,他几乎夜夜都睡得很香,正常发挥能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对睡觉格外有研究。

齐朝槿只好听从他的话。

水鹊振振有词道:“皇兄常常说我,坐要有坐相,他不知道,睡觉也得有睡相。”

“睡觉要曲足侧卧才能睡得香,”让齐朝槿躺下来侧卧,水鹊又去扯动对方的手,摆好,小脸绷着,严肃道,“切记,手不能放到胸膛上,否则要有梦魇。”

齐朝槿耐心地看着他,“臣记下了。”

怪不得从前见到水鹊睡觉,总是侧卧蜷成一小团,抱着被子缩在床内睡,只占那么大点儿的地方。

像是狸奴化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