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王孙公子模样的青年拍拍手掌,指使自己的随从小厮道:“快把叠罗牡丹捧上来,小心点,可别磕碰了,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兰锦花坊最红最鲜的一盆!”

“淡红才最有看头,一捻红,风中娇。”另一青年摇摇折扇,“诸位兄台还是看我带来的这盆一捻红。”

有人不服气,“我倒是与诸位意见不同,牡丹得要这红云叶,深红得到了极点才好看。”

他们所讨论的叠罗、一捻红、红云叶,都是如今京中的牡丹里绝丽的品种。

一时之间场面胶着不下,于是一边赏花,一边饮酒作对。微醺之际。

遥遥的青绿间,暖风传来人声。

“殿下,放高些!放高些!风来了!”

东风吹得正盛。

纸鹞在晴空里摇曳,纸背上绑着竹子扎的薄簧片,因风播响。

又有人声:“殿下,我的殿下,别听米二这厮的!风又大,纸鹞又高,殿下要当心脚下啊!”

王孙公子们顺着纸鹞的丝线,寻找来处。

春寒还未完全褪去,只见那放纸鹞的小郎君,拥在温暖的织绫短袄里,上面还绣着百蝶纹。

肌肤胜雪,衣衫薄柿红。

在一片青绿中央,像是短暂立于人间的粉蝶。

“那、那位是谁家公子?”有青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心中起了结交之心,好奇地问,“怎么下人称呼其殿下?”

“好像……”当中家世最为显赫的东平侯之孙,回答道,“是沅亲王。”

“正月十六宣德楼,替圣上撒金凤彩纸赏赐群臣的,就是他。我跟着我爹去的,自彩棚里仰望宣德楼,见到他了,我不会记错的。”

东平侯之孙信誓旦旦。

“沅亲王竟是也到这边来游玩?”

一位青布衣的年轻人,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在一众光鲜的五陵年少里,他身着布衣,虽然服装干净整洁,人也挺拔青俊,但对比锦衣玉带的同行者,不免显得寒酸。

“元明有所不知,我听闻沅亲王是从小寄养民间,被圣上接回来的时候,还尚未及冠。现在算来,也才是恰及冠的年纪,游玩心重也属正常。”

柳康平解释道。

“像我们,不也在此地斗花?”

有人道:“元明兄此前想必是在老家苏吴府认真攻读诗书经略,这才进京,不怪你消息不大灵通。”

柳元明是三月才进京的,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能够攀上关系寻求接济的,只有京城柳县令。

而柳康平是柳县令之子,按照关系,大约京城柳家和苏吴柳家两百年前是一支,柳康平算是柳元明的族兄。

要是寻常人,定然是当做打秋风的穷亲戚,被柳府的门房驱逐走。

但是柳元明功名在身,是长州苏吴府的举人,此番进京,也是要准备明年礼部的会试。

二十一岁乡试中举,即使不是解元,也算得是少年早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