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走上前,扯了扯他的衣角,指着远处院子的桑树,告诉他,“梁哥哥,你可以躲到那棵桑树上,旁边就是矮墙头,还可以趁人不注意,咻地溜走。”

“但是要当心,不要掉下来,我妈妈说爬树摔下来会摔出门牙豁子。”

又好奇地问:“你的那颗牙是不是磕掉了?”

梁湛生在换牙,他上颌第三颗牙的位置是空空的。

被水鹊一问,觉得换牙期难看,于是不好意思地捂住。

水鹊还没开始换牙,他两只拇指一左一右地挤着嘟嘟的脸颊,对梁湛生笑的时候露出白白糯米牙,软绵绵地说:“哥哥你要保护好剩下的牙,要像我的牙齿一样好,妈妈说我的是大院最整齐漂亮的。”

他唇边还有一个小梨涡,说着说着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水川赶紧扯了扯水鹊,“我们快走,要倒数完了。”

水鹊唔唔嗯嗯地跟着弟弟走。

快步走到家里的地窖口,水川艰难地拉开堵着木门的大水缸,回头望:“哥哥,我们躲到地下吧?”

水鹊面露犹豫,“但是他们会不会找不到?”

虽然地道还留着,但是地下的防空洞已经许多年不用了。

水川低声说:“找不到才好。”

水鹊误会了他的意思,高兴道:“小川你真聪明,他们都找不到,我们就赢了!然后我们再出去!”

水川点头,“……嗯。”

两个人就这样钻到地下去。

木门吱嘎地掩上了。

只是地道又狭窄又暗,水川让水鹊等一等,他从这边跑回通往房间的那块地板出口,拿了手电筒、蜡笔和图画本过来。

就在防空洞里寻了个干净角落,和水鹊一起画画。

或许是因为防空洞里没通电,太暗了。

没多久,两小只的脑袋歪倒在一起,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月亮从树梢头升起来,酿成了大祸。

白天的小伙伴没有找到他们,等到傍晚五点的号角声响起,大人们从军区大楼还有外面回到大院里,一伙小孩才赶紧向大人汇报,楚玉兰和水毅惶惶然失措,和邻里一起火急火燎地找寻。

才在灰暗的防空洞里找到失踪的两个孩子。

抓回家里,问清楚是谁提议的。

水鹊拎到旁边罚站。

至于水川,水毅一抽皮带就要打,他脸色像是要喷发的火山,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水川被皮带抽了好几下,还是小孩,虽然倔强地闷不吭气,但眼睛周围红了一圈。

水鹊抽抽噎噎,哭眼抹泪,满脸挂露水珠子,上前抱住父亲,“爸爸、爸爸你别打小川……是我太想捉迷藏赢了才下去的……”

“你要打,就打我吧,”当哥哥的水鹊摊开细嫩手掌心,送到水毅面前,“不要打小川……”

水川猛地冲过来,把哥哥抱住,护在身后,“不许打哥哥!”

楚玉兰在一旁,眼睛通红地抱怨水毅:“你光打孩子有什么用?”

水毅深深叹了一口气,蹲下来,好好地对水川道,“你带你哥哥到地下那样闷的地方,废置这么久,又不通气,万一你哥哥过敏、呼吸不过来、哮喘了,我们大人找不到,你怎么办?”

水川一愣,这才后怕地紧紧锢住水鹊,嘎哑的声音道:“对不起,哥哥。”………

过年的时候,大院里的许多小孩都到水鹊家里来。

因为水家买了黑白电视机,这么个能看影像、能听声音的东西,是大宝贝,虽然只有九寸,还经常闪雪花。

电视机里下着大雪,外面刮着凛冽的风和细雪末。

大家围着炉子吃卤牛肉、烤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