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校级诗社。

校内常常组织诗会比赛,准备出版校园诗集。

在这样的风气下,几乎每个学生的床头都压着本诗歌摘录本或者是文学杂志,夜里寝室楼统一熄了灯, 还要打着手电筒悄悄地读读写写。

寝室是四人寝,上下铺,中间一张公用桌, 寝室前后对开窗。

水鹊在的寝室楼光照不好,前面有一栋挡住了大半光线。又在一楼。

前头连着阴雨, 到了晚上,红黑木质地板有种拖不干净的霉味潮气。

只等大晴天通风透气, 把寝室里的家当搬到外面向阳的院子晒一晒干净。

有积水,气温也升起来了,蚊虫就滋扰。

水鹊周末从家里带来了蚊帐,挂在床铺四角,他睡下铺。

一楼人来人往, 难免有视线,他们对开窗的窗户都糊上了旧报纸,晚上掩好门窗, 月光都难漏进来。夜深人静。

水鹊在床铺里打了手电筒。

微光照在墙上。

对面床下铺的室友翻了个身, 呼吸平稳, 显然睡熟了。

拆封信件的轻悄呲呲声。

信是从谷莲塘寄过来的。

写信人的字是他教的。

很质朴的信件, 无非先问他最近过得如何,吃饭好不好,睡觉好不好。

然后交代了自己日常的事情。

大多是零零散散的琐事。

比如今年清明的茶耳朵格外清甜,李观梁已然打包好了,但是邮递员告诉他,包裹寄到海城,里头的茶耳朵一定坏了,无奈只能放弃。

又比如谷莲塘搞家庭联产承包,他带着亲邻一小队青壮劳力一起,承包了三百亩大田种稻,又包了村东三道河汊子养鱼,和一个山头种油茶树,清明的时候茶耳朵和茶泡儿摘了要有一箩筐。长长的信纸。

字迹虽然不大好看,但是是在煤油灯下一笔一划仔细写的,务必让收信人能够阅读清楚了。

水鹊很快打着手电筒浏览完。

静悄悄的夜里,还剩下湖边的蛙鸣声。

他咬开钢笔的笔盖,铺开一张新的信纸,正准备要写回信。

上铺的室友忽地吊钩倒挂般,半个身子从上面探下来看他。

要不是对方经常玩这种把戏,就又要将水鹊吓一跳。

“陈吉庆……”顾及另一边床铺上的室友都在酣睡,水鹊声音低低切切,“你做什么啊?这样很危险。”

他们一批谷莲塘知青院里的知青,当时都参加了77年底的高考。

汪星考去了海城别的高校,苏天志愿没填好,落榜再战,陈吉庆则和水鹊考进了同一间大学。

无巧不成书,两人虽然一个学的英语,一个学的建筑,专业八竿子打不着,但是英语那边的男生寝室少,人员却又挤满了,水鹊因此恰恰好被分到了建筑系的寝室里,和陈吉庆当起了室友。

陈吉庆没动,保持了倒悬下来半个身子的姿势,狐疑地问:“你不会是在给文盲张回信吧?”

他所说的文盲张,是同一栋楼的一个张姓男生,和陈吉庆一样是建筑系里的。

五四节那会儿,水鹊作为诗社代表之一在台上结束了诗歌朗诵之后,这位张姓男同学,鲁莽地给水鹊递了一封信,粉色的信封。

而之所以被同系的同学取了个绰号文盲张,还是因为张同学的室友爆的料。

据说张同学在诗报上看了一首现代诗歌后,整日反复念、反复念。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