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和老朋友的相识始于十三年前。
那时,父亲生意出现了问题。为了寻找更便宜的代工渠道,以及开拓市场,他决定去西南的 Y 城一年。母亲疑心他是找借口与私生子一家团聚,死活要跟过去,还非要拉着他也去,帮他强硬地办理了转学。
“也行,我看他在 H 城,也是每天浑浑噩噩。死了个万礼,比死了个他爸还伤心,他不如去给万礼当儿子!”
“说什么呢,他是你儿子!”
他是不可靠的筹码,是岌岌可危的继承人,是优秀时被爱、失利时失宠的符号,却唯独不是一个需要被尊重的人。
他承认自己心底深处是不高兴的,尤其是在万礼刚去世没几天、他却连葬礼都不被准许参加的时候。所以,在班上一名对心理学颇感兴趣的男生神秘兮兮找到自己的时候,他说:“穿特定的服装,意味着我已进入特定的角色。”
“咦?”
是扮演给定的角色,而不是变成给定的人设。这件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人生截至目前为止无力反抗的全景监狱里,用清醒的本我去找寻破局之道。
后来,穿校服的习惯变成了穿西装。他有很多很多西服套装,一半是黑的,一半是黑灰的,领带的样式也大同小异。每天他都穿着西装去商场搏杀,享受尔虞我诈,痛饮背刺算计。无所谓,反正他只是在扮演角色罢了。使徒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他是这么自欺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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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不自欺欺人又能怎么办呢?
万礼去世前,他还时常幻想离家出走。没有权利,就没有义务;他不当富二代了,如哪吒割肉还父,父母的都还给父母,自己的则留给自己。
万礼去世后,他才明白:无论是离家出走,还是自杀示众,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就说一点:万老爷子已经重病,万家群魔乱舞,眼看着万礼唯一的女儿娜娜就要被那群豺狼吞噬殆尽了,万礼的理想也将随风而逝。所谓的“裴万黎”世交联盟只是个空壳子,事实上,无论是父亲还是黎家,他们也都是豺狼的一份子,他们想要的,是趁机吞并,扩充自己的腰包。
车祸的真凶都还没有落网,他们就已经磨刀霍霍,时刻准备好落井下石了!
在 N 中的每一天,他都很恍惚。那一年,他上课时看着黑板,脑海里想的却是,如何才能说服父亲在万老爷子去世后收养万娜;说服收养不难,更难的是,如何才能确保父亲不侵吞万家的资产。
怎样才能在未成年就拥有足够和父母谈判的筹码?
这一点,十六岁的他不知道,而十七岁的他已经明白,答案就在于那八个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如今他二十九岁,完成了“弑父”,掌握了大飞集团的全部。整个公司的力量都归他动用,他的担子,除了两位朋友、万家的资产外,还多出了千万名员工和他们的家庭。
这样很好,他想,肩上的担子够重,需要为“另一个角色”承担的责任也就越轻。
他发誓自己真的是这么想的,虽然他的失眠正越发严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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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裴行舟如约去接老朋友吃火锅。
老样子,鸳鸯锅。吃不得辣的裴行舟面前是番茄锅,Y 城本地人老朋友则在重油重辣的红汤里涮肉涮得不亦说乎。
“对了,”老朋友问裴行舟,“刚刚在排队登号的时候,我看你正在看小说。你在看谁的大作呢?”
“一个叫‘七上八下’的作者。”裴行舟答道,“意外刷到了,很喜欢。她存货太多了,这几天一直在补。”
“怪不得你黑眼圈这么重。”
老朋友急赤白脸吃了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