髻重新挽起之后,她这才端坐着再次向沈渺拜谢,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感激。
沈渺摇摇头,又去倒来两碗热茶水:“喝点茶,我们再说话。”
“多谢你了,沈娘子。”她双手捧住茶碗,转头看女儿,她的傻闺女正呆呆地注视着院子里昂首挺胸的鸡,她叹了口气,转回目光问道,“沈娘子方才说的招工一事可是真的?”
“是真的,如?今这汤饼铺子全靠我一个人打理,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我想寻个能吃苦耐劳、老?实本分的杂工,能帮我洗碗扫地挑水砍柴的就?成?了,其他?也不用什?么。”沈渺也在廊下席地而坐,仔细问道,“只是不知她能不能做这些?”
“能!能!”老?妇人的眼里重新燃起希冀,放下茶碗,把手往身上擦了又擦,才小心地去握沈渺的手,有些哽咽地与沈渺说起她的打算,“沈娘子,她很能干的。我是四十岁才生下她的,那时她的几个哥哥都已成?家了,因年?岁差得多,她这里又有毛病,哥嫂都不愿与她亲近,嫌她是个累赘,连我男人也劝我扔了她,扔到山上去,叫狼吃了也好叫大虫叼走?也罢,不能留着拖累家里。”
“可是她总归是一条命啊!是我生下了她,她什?么也不懂,可是又好似懂得一些,她知道家里惟有我疼她,整日粘着我,抱着我的腿,我实在狠不下心。于是不管旁人说什?么,我硬是养大了她。
可是她越大,便越是受几个儿媳妇的嫌弃。有一回我病了,我家大郎便想将她带到山里扔了。我只好拖着病体到处找,这才在山沟里找到她,她浑身脏兮兮的,吓得哇哇哭,抱住我不敢撒手。从此我便晓得了,我不能再这样白?养着她了,日后我若是死?了,便再也没人愿意顾惜她了。不管被人怎么白?眼,我都要教会她活着,能自个活着。”
老?妇人擦着控制不住流下的泪,眼里却?没有软弱,而是出人意料的坚定:“我不能怪我儿子与媳妇,家里不宽裕,他?们自己有孩子要养。但我也不指望他?们了。所以从这孩子八九岁起,我便手把手教她砍柴、挑水,教她怎么洗衣、叠衣、洗碗、擦桌子、扫地。她学得很慢,可仔细教,她也会了,她真的会,她做得很好的。”
“沈娘子若是愿意用她,我仍旧是那句话,让她给你白?干三天?!觉着能用,娘子便聘了她,我没有旁的奢求,只要沈娘子能管她两餐干饭、四季衣裳,每日只给三十文工钱便成?了。反正她只能数到三十,多了也数不清。有这三十文存着,她病了还有钱瞧病,就?够了。若是这三日她做得不好,打碎了碗或是做错了事,我定然?也会赔的。不论去留,沈娘子只要坦然?地说了,我也不会有怨言,不会赖着不走?的。”
说着说着,老?妇人便微微颤抖着垂下头去,似乎在等待沈渺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