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乌云翻涌,四方人群攒动,沿途跟着囚车。

囚车上的青年未着囚服,因他还未曾定罪。

若非一路有禁卫军护着,只怕囚车中的人要被百姓活活撕碎。

有人跪着往宁王坟墓的方向磕头,“苍天有眼,总算让赵嫣这小人得了报应。”

也有人一路跟着往囚车上扔腐烂的菜叶,“若没有宁王,我们一家都死绝了,你赵家有今日,全是自作自受!”

民间挂白幡,奏哀乐是有白事,挂红幡,鸣炮仗是有喜事。

沿路所见,家家户户挂着红幡,炮仗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雨燕。

世人蒙住眼睛便以为看清真相。

钟鸣鼎食的赵家气数已尽,于是人人过来踩一脚。

荣昇骑在马上替赵嫣一一挡下。

囚车中的青年发丝披散,面颊雪白,敛衣闭眼,便再见不到那刺目的红幡,“今日这天气,不知是否会下雨。”

荣昇想着,也许赵嫣不是在和他说话,但他还是答,“也许会。”

赵嫣笑了声。

宁王法场有百姓十里送葬,等着赵嫣的是十里红幡。

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掘墓焚尸,弹冠相庆。

宁王,平原侯府,陆家。

他手中沾的血太多,于是在夜里冤魂便常常嗅着血腥味来梦中寻他。

戏台上的戏子扬着水袖,抹着脂粉的脸咿咿呀呀的在唱着一出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流光容易把人抛。

荣昇一路护着赵嫣行至宫门,大理寺的人遂止住步伐。

他遥遥看着囚车于红墙朱瓦间隐匿了踪迹,仍然不曾掉转手中的缰绳。

朝野事同后宫事别无二致。一年又一年过去,旧的人去了,新的人填进来,而新的人也终将要变成旧的人。

中原王朝的历史上,有多少个像赵嫣这样的佞臣?他们为万世唾骂,下场无一不凄惨至极。

荣昇却觉得赵嫣与他们都不同。

说不清楚哪里不同,也许是他在赵嫣眼中并没有窥视到贪婪的欲/望。

“堂下所跪者,乃佞臣赵嫣,建安二十五年任内阁首辅,其执权柄来一意媚上,窃权欺君,罪行累累,今陛下亲临,百官作监,御审于朝堂也。”

赵嫣蹙眉认真的在听,听到他并不长久的一生以“一意媚上,窃权欺君”八个字作结, 面无悲喜。

执笔的文书和史官分立两侧,以雪白的纸和漆黑的字来记载他们今日的所见所闻。

众臣均在,一双双混浊的眼盯着登云阶下跪着的青年,有憎恶和快意,有谋算和心机,这锦绣堆中的高官对他们昔日的同僚不落井下石已经是自恃宽待。

更何况赵嫣这样的名声,人人盯着赵家倒了过来分一杯血羹。

刘燕卿身着正红朱袍,谁都不曾想到,荣家没有揽在手中的刑部高位落在了一个毫无背景且出身内阁的年轻人手中。

刘燕卿在诸人眼中大约是一癫痴怪人。而历来惊才绝艳者常因与他人格格不入而屡遭诟病。

他懒散的置身众臣之间,今日的靴尚未被踩在脚底,一双丹凤眼罕见的有了几分正色。

“这赵家倒了,倒是便宜了荣家。”

“他赵嫣素日里有多嚣张,今日一见也和这牢狱中别的犯人没什么不同。”

他们似乎忘记了平日见到赵嫣时候自己恭敬谄媚的嘴脸。

“听说这大理寺刑罚很重,赵嫣生的和女人一样,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消。”

“他有伺候先帝的手段,大理寺算什么?前些日子听说病重,大理寺一波又一波的大夫进出,若不是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