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赵东阳胳臂苍白的手十分用力,赵东阳赶忙扶住了他。

“保住赵家的血脉……”

这时候的赵嫣,恍惚像一个不小心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罕见的一双眼底透出了几分茫然无措,将全部希望系于这多年的老仆身上。

赵东阳几乎一瞬间心疼的眼底落下了泪。

都到了什么当口,在乎的还是赵家的血脉。

赵家养着的大夫是京城最好的大夫。

七八个大夫进进出出,端出了一盆盆血水。

铁锈一样的血腥味在空气中靡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衣大夫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大人,孩子还太小,早产了,只怕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了。”

赵嫣脸色雪白,几乎站立不住。

鼻尖嗅到的血腥味四处漫溢开来,烧进了喉口。

赵茗不会原谅他了。

兰青的尸体被一把火烧了。

这可怜的女人生前做了别人的棋子,所托非人,死后仍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

世道如此。

赵茗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一捧灰。

赵茗对兰青没什么感情,但赵家人丁稀薄,对血脉尤其看重,如今连孩子也不明不白的没了,少年白着一张俊朗的脸,在赵家闹了场。

也不全是因为那个没了的孩子。

赵嫣独断专行,赵嫣瞧不起他。

赵嫣要做的事情什么人都阻止不了,所以赵嫣要杀了他的孩子,也不需要告知他。

少年的眼底灼烧起了燎原大火,掀了赵家能掀的所有的东西。

到最后被下人按到了赵嫣面前,梗着脖子还在骂,“赵嫣,你不配做赵家人!父亲一生清流,宁肯被流放也不肯攀附权贵,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爬到先帝床上的婊……”

都是一家人,知道刺哪里刺的疼。

赵茗看着赵嫣青白的脸色,抿了抿唇,到底最后一个字吞进了喉咙。

然而恶语伤人,覆水难收。

赵嫣几乎眼前一黑。

经年的一道疤就这么被连皮带肉的撕开。全身的血都凉透。

喉口翻涌的腥味,被他咬牙忍了回去。

迎头对着赵茗狠狠的抽过去,没有半分情面。

也不知抽了多久。

赵茗的背上都是鞭痕,皮开肉绽,浑身浴血,狼狈极了。

恰逢春日,淅淅沥沥的雨无声的下了起来。

后来便成了瓢泼的大雨。

后院昨日还灼灼绽放的桃花被雨打落,飘零一地。

雨钻进了伤口,灌出了一滩一滩的红色的血水。

少年终于受不住了,他力气比赵嫣大,竟是掀开了几个按着他的下人,抓住了赵嫣手中挥过来的鞭子。

少年抓着鞭子的手血淋淋的,一滴血珠坠在赵嫣腕上,赵嫣的手便仿佛被那灼热的血烫到了,微微抖了抖。

他这才知道,原来以前抽赵茗的时候,赵茗都是让着他的。

“赵长宁!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兰青和那孩子怎么没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敢说与你毫无干系?”

“赵茗!”

“赵长宁,你什么人都容不下,今后你就一个人守着这个空荡荡的赵家吧。”

赵茗似乎疲累极了,少年平日飞扬的眉眼有了几分厌世,还是皮肉翻卷,血淋淋的模样,只一双清亮的眼睛从血迹中透出来,

他看着赵嫣,眼里甚至有几分可怜,“哥哥,守着赵家这座活死人墓吧,以后,就只剩下你了。”

那是赵茗最后一次叫赵嫣哥哥。

竟是恶毒到了极点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