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对着自己的另外一张脸道,“赵长宁,你怎么这么可怜?”

寒来暑往,你将要在这里跪多少年?

雕像静默无言。

赵嫣在宁王的墓前发出了一阵压抑到极点的笑声,“宁王殿下,您当年说的没错,这天下人都是瞎的。”

宁王如今也许早已投胎入世,想必不会再入皇家。

当年的赵嫣对宁王道,“我没有来生。”

赵嫣的眼中干涩的没有眼泪。

他很少轻易落泪。

他只有血可以流。

不知过了多久,月色隐没于云海。

赵嫣对着宁王的墓躬身行礼。

宁王的墓地是当初他派人所修,而这些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离开的时候,福宝被石雕断在积雪中的胳臂绊了一下,于是与胳臂裹缠在一起的一角衣摆在积雪中显露雏形。

“这是什么?”

福宝捡起,犹疑问道。

赵嫣伸手接过那件早已破损褴褛看不出形状的外衫,这外衫原来应该是被披在雕像身上。

赵长宁,还有什么人会在这样的地方为你遮风挡雨?

外衫中有一枚沾满尘灰的玉佩掉落而出,赵嫣在冰冷的雪中捡起,细眼瞧过去,手指微颤。

渺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还是赵嫣在陆家的时候。

陆惊澜的生辰。

赵嫣诸事繁忙并未来得及为他准备贺礼,陆惊澜便笑着用青玉剑的剑尖在赵嫣的腰间挑走了一枚玉佩。

那剑尖不只挑走了赵嫣的玉佩,还划开了赵嫣紧紧束缚纤细腰身的衣带。

衣襟从上到下半敞而开,半截胸膛裸露在空气中,双肩落满桃花花瓣,赵嫣拢住衣衫恼羞成怒。

陆惊澜挑眉笑道,“你未曾给我备下生辰礼,我便自己来拿。”

赵嫣许久未曾理会陆惊澜,直到后来陆惊澜亲自送他一条衣带赔罪。

那条衣带赵嫣很喜欢。

是陆惊澜。

赵嫣的手握紧了那枚玉佩,恍惚还能想起当初在桃树下挑走玉佩的时候少年骄阳般的笑脸。

马车离开的时候,福宝看到赵嫣将那枚玉佩挂在了腰间。

直到许久以后福宝才想明白,赵嫣说要见的故人不是宁王,而是那个跪在宁王墓前罪恶滔天的自己。

马车渐行渐远,宁王的墓前有一座石雕。

它已狼狈不堪,却始终静默跪立。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宫灯映雪,急风乍翻殿前的金樽,清酒的香气濡湿案前的美人图,仿佛画中美人的珠泪。

美人图旁边置放着一叠密信。

每一封页边褶皱卷起,似乎被人拆开翻来覆去地看过。

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是影子有关于一个人事无巨细的汇报。

今日的影子递过来新的密信。

楚钰伸手打开,灯影照亮信中的每一行字。楚钰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已失去自己的表情很久。

那个人出了门,去了酒馆。

酒馆中与说书人起了争执,听到很多难听的话。

那个人在宁王墓前看到了自己残缺不堪的石雕。

楚钰闭目,手中的信点入炭火中。

在一叠又一叠的密信下覆着还有一本大儒所作之书录。

那是从赵家抄来的书中一本。

其中密密匝匝写满赵嫣的书注。

这许多个日子,楚钰将书阁中赵嫣所作书注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从一本又一本的书注中看到了曾经的赵长宁。曾经的赵长宁就像是金冠上璀璨夺目的明珠,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