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看看赵嫣出事前最后一刻牵挂的是什么人。”楚钦敛目道,“还有,恭喜你如今是三品都尉了。”
赵茗声音嘶哑异常,像一把破旧的铜锣,凌厉刺耳,“殿下与我兄长是何关系?”
楚钦的目光透过窗柩落在高悬于重檐翘壁的长明灯上。
长明灯灯芯将尽,于漆黑的夜中微弱含光。
赵茗听到楚钦答道,“是我见色起意。”
夜深云沉,霜重风寒。
不过一刻钟,细碎的小雪为急风拂进窗柩,又为室内的暖意所融化。
正厅只剩赵茗一人。
他的手脚比府外飞扬的雪花还要冰冷。
刺骨的凉意从血脉延伸至皮肤,一寸寸冻结跳跃的心脏。
赵茗从地上踉跄爬起,用抖如筛糠的手拆开赵嫣的亲笔书信。
有赵家的金铺与典当行的地契,还有赵嫣多年来的积蓄兑成的银票。
赵嫣身为内阁首辅,到最后拿出来的家产到底寒酸了些,却足够赵茗富足一生。
最后是一页密密匝匝的手信。
赵铭看到他的兄长端整俊逸的字迹。
“赵家一门若只剩赵茗一人,烦请殿下多为看顾,赵嫣来生结草衔环当为报答。”
“殿下凯旋之日,若念着旧情,请寻得赵嫣尸首,薄席卷了,扔于乱坟之中,赵嫣九泉之下铭记于心。”
“哥哥是不是怕阿茗恨你?” 赵茗喃喃自语,眼中干涩的没有一滴泪。“一定是这样。”
因为怕自己唯一的血亲恨他,恨到连尸骨都不肯替他收,才将自己的身后事托付给一个外人。
赵茗觉得自己身上每一道伤口都狰狞皲裂,汨汨淌着殷红色的血。
三品都尉。
这用命搏来的军功却把赵茗变成了置身陋巷阴沟的老鼠。
他拼命回来,赵嫣却死了。
他这么多年究竟做了些什么?
直到这时候赵茗才发现,这么多年,赵嫣看似高居庙堂,权倾天下,真正有的也只有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而已。
赵茗离开的时候,飞扬肆虐的雪花坠在他的眉发上。
“阿茗长大后要知礼节,正衣冠,做君子。”
赵茗没有做君子。
他握紧了腰间的刀。
急风乍灭秦王府高悬的长明灯。
翌日,春萝于正厅见赵茗一纸留书。
“多谢殿下告知,赵茗无恙。”
寥寥几字,楚钦过目后对春萝嘱咐道,“派几个人跟着他,别出什么事。”
春萝应是,细心替他整好衣襟。
这时秦王府的管家来报,有黑甲急见。
楚钦看了春萝一眼道,“你先出去。”
春萝端起青花茶盏退下。
那黑甲军士上前,附耳道,“殿下,安插锦衣卫的人暴露了。”
楚钦面无表情。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锦衣卫的人非秦王所安插,是周太皇太妃早年所安排,先帝在世时便已潜入其中。
楚钦从未动用过这批势力。
之前楚钦出入刘府,皇宫日夜派锦衣卫盯着刘府动向,楚钰全然不知则是周太皇太妃的手笔。
这一遭终究将这君臣叔侄二人推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荣家私宅。
芙蓉帐中暖意融融,翡翠画屏后有若隐若现的虚影。
窗柩外大雪纷飞,无星无月。
荣颖面容冷漠地将手从身下半裸着的年轻女子脖颈上移开。凌乱的黑发掩盖住青白脖颈上两道触目惊心的掐痕,眼角落一滴未干涸的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