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明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把胡琴,伴着贺光友的慷慨激昂拨弄一曲。
烛光闪烁,曲乐如珠落玉盘,小童在旁边冲着解酒茶,橙黄色的茶水汩汩落入杯中,角落几案上的博山炉白烟袅袅。
赵白鱼斜挎着椅子扶手,一条腿曲起,胳膊搁在膝盖处,闻言似笑非笑,听完友人的劝说才慢悠悠地问:“砚冰,你也做如是想?”
砚冰:“学生和诸位大人想法一致,但是更尊重恩师的想法。恩师请辞,自有道理,从前您便教过我,人生在世,幻影重重,可做官、可从商,可做个贩夫走卒、亦可当个田野农夫,人各有志,活得舒心自在才最重要。”
他不如赵白鱼豁达,但是赵白鱼的境界一向在俗人之上,砚冰只做个拥趸就行。
一干人等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赵白鱼只静静听着,不做辩驳,直到众人耳热酒酣之时,方举杯一一敬友人:“人各有志,志各不同,终不为此移。”
每个人的志向不同,不为旁人而动摇,旁人亦不能勉强他改变。
但凡识字便能从文人大家、圣人书里学过这道理,在场众人无不是学富五车,哪能不懂?
只需这一句便能表明赵白鱼的态度,也叫他人知难而退。
***
派出去的文臣武将全部铩羽而归,重华帝既是气恼,又是无奈,赵白鱼执意辞官,他能如何?
没过多久,赵白鱼卧病在家。
重华帝疑心他装病,陆续派人过府慰问,得到的回复都是真病,病得不轻。
太医说是沉疴病体,脉象很虚。
这话一出,重华帝没功夫计较太多,连忙令太医院为赵白鱼医治。
起初是场休息大半个月的小病,过几个月忽然病倒三四个月,连赵家人都急得求神问佛,尤其赵伯雍带着谢氏就那么赖在临安王府小住老长一段时间。
那阵子不只是赵伯雍,连赵砚冰等一干卿家都愁眉苦脸,忧心忡忡,仿佛赵白鱼真快病死了一般,搞得重华帝内心歉疚,当真动了放他回去闲云野鹤的念头。
可赵白鱼病一好,朝堂上见着他,重华帝舍不得放人。
如此一来一回地拉扯,两年过去了,被驳回的请辞折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最后的一封请辞折子刚准备下笔批红,太后身边的嬷嬷找上门,代为传话:“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庙堂上下,四海之内,贤臣良相不是找不到,陛下亦是春秋鼎盛,何愁谱不成君臣相亲的千古佳话?何况成人之美,亦是一出佳话。”
重华帝眼神一黯,冷声询问:“可是有谁在太后耳边乱嚼舌根?”
嬷嬷福身一拜:“赵相请辞两年,满城风雨,难免传到后宫。”
重华帝脸色缓和,挥退嬷嬷:“朕会好好想想。”
待嬷嬷一走,他立即唤人询问这几天有谁去见太后,得到临安郡王霍惊堂借献佛一事见了太后的回复。
“哼!朕就知道少不了大皇兄撺掇。”
冷哼两声,独坐于孤寂空旷的大殿里,重华帝面露失落:“朕待临安王和赵相一向如师如父,为何都想离朕而去?”
太监宫女埋头不语,当听不到,无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
霍惊堂的第三招就是请动太后。
如果是新帝登基时,太后必然不会同意赵白鱼请辞,毕竟那会儿需要赵白鱼这样的大臣帮重华帝镇守朝堂。
而今两年过去,重华帝坐稳皇位,手里把控实权,连续两年开恩科录取大批新臣子,赵白鱼请辞之心坚决至此,霍惊堂再出面劝一劝,太后也怕重华帝过于偏执反酿出君臣不和的恶果,自然愿意出面求个人情。
大景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