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渊看?着孟亭曈神色微变,蹙起的眉心昭示着人睡得并不安稳。

他握着人僵硬的手指,将紧紧攥起的拳头一点点掰开,轻轻揉着人冰凉的指尖。

之后,孟亭曈也再也见不到那只?小三?花了?。

河口决堤,流民?南下,岁大饥,人相食,饿殍遍野。

他握着尖锐石头的手止不住的发抖,凄厉的哭声和沉闷的磕头响声咚咚地砸在他的心口,告诉他你什么也护不住。

他浑浑噩噩的走,身上只?剩那枚耳坠子。

他茫然四顾,最后竟来到了?那纸醉金迷的申城。

他母亲曾说:“申城是很好的哇,等有时间,我们?也去看?看?伐?”

陆承渊将人冰凉僵硬的手指一点点搓热,这又伸手想?展平那眉心,将人紧紧咬着的牙关掰开,以不让人在睡梦中?咬伤自?己。

再之后,孟亭曈除了?那耳坠子,又有了?更多的珠宝。

都是些亮晶晶的东西,他母亲说这些都是用来傍身的,要?多留一些才好。

他母亲有一个专门存放这些玩意儿的小盒子,他也有一个。

可后来,小盒子没了?。再后来,耳坠子也没了?。

等他再度拥有可以傍身的东西时,他好像突然没那么想?要?了?。

酒醉天明,不知东方之既白。

他在深巷子里捡过人,被重伤的人敲过门。

他也曾替人筹备过药品、购置过物件儿、传递过一些消息。

他知道永平饭店门口有多少个小乞丐,知道谁家的后院儿里藏起了?多少人;他知道那戏园子里的冷面美人会常去特定的裁缝店,知道哪个教书的先生?、哪个黄包车的车夫、卖报的男孩卖花的女孩、舞厅里的酒保赌场里的荷官……

他这一生?,林林总总,被几个好心人救过;他零零星星,也曾顺手捞起过几个。

可他什么也没留住。

那个将老先生?遗物交给他的年轻人死了?,他曾经指责他不懂什么叫信仰,他甘愿。可老先生?甘愿了?一辈子,唯一仅剩的那一丁点私心,就是没舍得把他也交给组织。

永平饭店门口的小乞丐人数总是变动,多多少少的,却再没见过那个会将捡起的钱还给他的那个。

还有着谁家的后院一夜消失;黄包车的车夫换了?又换……他们?都奔赴在死亡的路上一往无前,只?为?一个看?不见的天明。

然后孟亭曈醒了?过来。

他看?到了?此刻的天明。

窗外,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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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亭曈高烧了?两天,昏昏沉沉,醒醒睡睡,终于在第三?日?晌午彻底清醒了?过来,烧退了?。

他看?着陆承渊那双熬得疲惫不堪爬满血丝的眼,怔愣片刻,抬手摸了?摸人眼下的青色。

他在人脖颈边留下的牙印都结了?痂。

陆承渊握着人腕骨,轻轻亲吻着人抚摸上来的手指。

孟亭曈却笑,带着苍白的病气,开口问?他:

“陆老师,这么喜欢我啊?”

陆承渊那颗心终于是彻底放了?下来,“是。”

孟亭曈笑着看?着他,又似乎是透过他,在看?这个崭新的世界。

然后急促的敲门声响,卫巍严肃慌张的冲进来,压低着声音向陆承渊汇报:

阿辰出事了?,陆盛阳在美国遇袭,乔明雨不知所踪!

陆承渊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瞬间阴沉下来,看?起来可怖至极。

孟亭曈叫他有事先去忙,陆承渊却偏要?亲眼盯着人喝下半碗粥,在人额前落下一个吻,这才肯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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