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前夕,老先生高兴地?说已经?帮他订好了船票,等船到了,他会在码头等他。

孟亭曈坐了将近三天的船,从?日出坐到日落,从?日落再坐到日出,他飘荡在深蓝广阔的海洋之中,看着那橘红的夕阳挂在那平直的分界线上,天空与海此?时达成一种诡异的融合,那静谧又丰富的色彩将申城的天空染成如画般的蓝调时刻

可?夕阳终还是落了下去,那蓝调时刻灿烂的极致美学也融化?成漆黑的蓝,与深海彻底融为一体?。

他终于是回到了申城,可?他却再也没等到老先生。

他只见到了一直崭新的钢笔,那是老先生为他准备的毕业礼。

和老先生一起共事的人将钢笔交给他。神色悲恸。

孟亭曈没哭,他只觉得喉咙干涩,眼眶紧得发痛。

他伫立良久,最终只是没心肺的苦笑了下,轻声埋怨老先生,做什么偏要干这行。

这下,真把命给搭进去了。

那共事的年轻人闻言似是有些?生气,可?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孟亭曈走了。

他在港城那段日子,过得老实极了。

可?到了到了,最终没攒下什么钱,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法给老先生操办。

他看着母亲生前唯一留给他的耳坠子,独自在渡桥头上吹了一夜的晚风,于天光微曦时走进了当铺。

三日后,孟亭曈亲手为老先生下葬,葬的是衣冠冢。

再之后,孟亭曈转身走向了申城当时最大、最繁华的赌场,头也不回。

“顾先生好手气。”

孟亭曈笑,可?不论他手气多好,最终却再也没寻得回那套红翡首饰。】

“宋先生,宋先生?”/“晴昀?”

孟亭曈这才回神,他那双眼被料峭春风吹得有些?酸胀,等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猛地?抬眼,直直地?撞上陆承渊那双关切的目光。

屋内的光线相对窗外较暗一些?,孟亭曈的瞳孔骤然收缩,等他再度聚焦,适应了暗度后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他似乎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看向陆承渊的视线也带着些?茫然,片刻后,这才终于将眼底的水汽尽数逼了回去。

就是那春风太凉,还是吹红了少年的眼。

他几乎是有些?郑重的将手稿还给了岳维平,良久,良久后,这才轻声开口:

“抱歉,岳导演。”

孟亭曈嗓音有些?干涩,他垂着头,碎发挡去了些?人眼里?的光彩。

“我不想出演这部?剧里?的任何一位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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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维平导演或许是有些?不解的,这与从?来没有人会拒绝他的剧本?无?关。

他只是突然在那个少年身上,仿佛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了历史的沉重,就那么沉甸甸的压在人单薄的肩上,压得人透不过气,却压不弯人笔直的脊梁。

那特属于少年的朝气散了,虚无?的萦绕在人四周,聚不拢,挥不散,勾勒出一团疑云模样。

陆承渊承诺人的晚饭,也被孟亭曈拒了去,他沉闷了一路,只说想回去呆着。

陆承渊问他:“是要回家吗?”

孟亭曈点头后又摇头,只重复道:“回去。”

山河破碎,他随波逐流、漂泊半生。

如今站在这片统一的国土之上,遥望回首,他身前身后皆空无?一人。

他哪里?有家。

岳维平的手稿是一部?偏群像刻画的本?子。是祖国的献礼、是时代?的赞歌,是一部?多线程叙事的史诗,是聚焦在一个个无?名无?姓的平凡之人身上、信仰与传承的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