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她待得举步维艰。
可又不敢逃。
若是逃了,天家追查下来,便是杀头灭九族的罪行。
红豆换了汗湿的衣裳,嬷嬷又拿了那琉璃盏来,红豆侧着身子,将那琉璃盏装满。
犹豫半晌,她还是在那嬷嬷面前跪下。
这嬷嬷,红豆记得。
乃是带她去给李炎送狼毫笔的那位,并非平日里掌管她的那位。
相对来说,这位嬷嬷对红豆略略陌生些。
她挺着脊背,双手放置身前:“奴婢红豆求嬷嬷怜悯,带奴婢寻一条活路。”
端着托盘欲出门的嬷嬷往她睨了一眼,冷嗤一声:“呵。”
红豆连忙道:“奴婢,奴婢日后定当为嬷嬷当牛做马,只求嬷嬷给奴婢指上一条明路。”
宫中之事,她无法打听。
问这嬷嬷也不敢。
可关于太子李炎之事,她属实是憋得难受。
那嬷嬷想了想,倒是往回退了一步,站在她面前,声音不大:“若怕死,便只有成为主子。”
红豆愣了。
心中五味杂陈。
这位嬷嬷与其他嬷嬷还有太子、太子妃所言截然不同。
那些人警告她,若有不该有的心思,容易死。
嬷嬷道:“做个贱婢,熬到二十五出宫重新做人,那也得运气极佳,方可活到那般年岁。”
红豆:“……”
嬷嬷嘴裂开,目光森森落在红豆身上。
“宫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哪一日你无用了,太子妃娘娘或是太子殿下随意找个借口,将你扔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喂鱼解闷,也算不得大事。”
她语毕,端着托盘开门离开。
红豆跪在地上,双目无神。
身子软的用不出半分力气。
做主子。
她心底悄悄滋生出此念头。
再想想李炎叫自己小奶娘时的模样,或许她是有希望的。
又想到书房中那成熟稳重矜贵的太子殿下,生杀予夺,毫不眨眼。
红豆想……她只要再次靠近他,他约摸是要将她扔进池中喂鱼的。
红豆心乱如麻,她的例银还未领。
许是思虑过甚,直到深夜才缓缓睡去。
时值霜降。
早晨寒凉,外头种的杜鹃上有露珠。
宫内红瓦也沾着露气。
东宫迎客,备菊花,黄酒,牛羊肉招待。
朝臣大多携眷至此,圣上与其贵妃娘娘,于晚上也会过来。
红豆本是闭门不出,外头忙碌,嬷嬷唤了丫鬟来叫她一同帮忙。
她也穿了小袄,与宫人一并匆匆按着嬷嬷吩咐,搬菊花,备来客时的蒲团,矮几。
这忙忙碌碌一整日。
下午申时便有高官前来。
衣着华贵的大人领着太子妃娘娘踏进东宫,一位身份较高的内侍太监前来迎他们。
“丞相大人,姚小姐,二位先请往里坐,奴才命人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红豆也是此刻方才知晓,原来太子妃娘娘全名叫“姚清然”,乃是丞相大人嫡女。
怪不得嬷嬷说过,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娘娘幼时就被圣上赐婚,且太子妃娘娘身份尊贵。
今日红豆算是明白了,太子妃的尊贵之处。
她原本想的接近李炎,叫自己在宫中好过一点的想法,刹那消失全无。
红豆想,即便是死也得给自己留个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