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天帝宽慰了几句,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心想躲回自己的清池里头,便埋头告了退。
天帝点点头,挥手,殿门从内缓缓打开。
承德本是无关者,所以早在康沅开口之前就自觉退到天殿外头守候,并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此刻一见浮泽出来,着急地想要上去问个究竟,只是脚步都抬到半空中了,目光触及浮泽神色,竟一时愣住,而后下意识地退回原地,变做目送白衣仙君离开。
仙界依然祥和、平静,不曾因为这一遭鬼府使者的来访而发生任何变故。
人间上任了一位新的君主,号召天下开蒙感德,民间一时间掀起了读书之风,恰是承德职责范围内,为保人间德教之事不有序有益,他忙得一刻也不得歇息,此后再没找到时间去寻浮泽。
鬼府从五位候选者中挑选了一位作为临时鬼主,不过上任的仪式阵仗远不比时崤当年,鬼府只派黑鸦送来了通知便做了了,此外再无其他消息,大抵也是有诸多事宜要忙。
浮泽一直将自己关在清池居中,或浸泡在池底,或蜷缩在仙座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偶尔醒了也很少动弹,神色分外呆滞,分不清是未能从梦里走出来,还是只是单纯的发呆。
当日天帝告知真相之后,他才知道为何自己回到仙界之后总犯困倦
仙魂受创,仙体自会减少一切消耗挪去自愈。另一方面,倒可想而知混沌丹的力量有多强大,在其庇护之下,本该导致仙陨的伤势,如今只剩下嗜睡这样无关紧要的反应。
浮泽反反复复地想,却依然想不明白。
他无法理解时崤的所作所为,包括最开始强迫式的玩弄、到后来的含情脉脉,以及如今的自我牺牲。
他也无法理解时崤的情感。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又是人间,入目到处都是焦土荒地,没有白天,只有黑夜,无数面容灰白、肢体畸形的鬼怪游荡在村落之间,到处都充斥着浓浓的尸臭味,浮泽怕极了,将自己紧紧蜷缩在角落里,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
不知何处传来空灵幽怨的歌声,模糊视野中闯进一抹血红,一位被剥去浑身皮肤的鬼少女慢慢飘到他的面前,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已经看不清五官,唯有两只阴冷怨毒的眼突出眼眶,嘴巴裂成一道长缝,一条长长的、泛着尸斑的舌头就垂到了浮泽面前。
浮泽或许说是宴江崩溃地惨叫,像是临死前的挣扎,拼命把自己缩进墙角。
恐惧到绝望之际,周围一切诡异的声音都停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冰冷却柔软的怀抱包裹,宽厚的大手在他背后轻轻抚慰,耳边响起的声音低低的,格外耳熟:
“好了,阿浮不怕,有本座在,都没事的。”
宴江的泪还是止不住,却依然下意识地相信,这个怀抱是全天底下唯一安全的地方。
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往事,梦醒之后,浮泽有一段时间格外抗拒入眠。
无事可做,他便择日去人间走了一遭。循着那日在水镜中看见的方向而去,到了林家大院,却见满屋满院都挂满了白色绸缎,正厅大敞,一口方方正正的红木棺停在正中间,周围跪满了披麻戴孝的人。
隐去身形的浮泽走近前去,果真见到新漆的牌位上用朱笔写着林小哥儿的名字,下头象征性地挂了一朵红色纸花,代表着出殡者是寿终正寝的喜丧。
先前水镜里伏在老人膝上的孩童,如今已经十岁有二了,半大的人,板板正正地跪在棺前磕了三个头,朗声道:“阿爷放心,孙儿卓顺一定好好读书,做正直有用之人。”
浮泽看着那林卓顺稚嫩的脸,上头依稀能够见到林小哥儿年轻时的颜色,摸摸牌位,心想自己不过睡了一觉,林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