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江咬紧后槽牙,沉默地抱紧鬼王宽阔的肩背。
他是知道难堪的,知道自己对施暴者服软求助的行为有辱文人气节。
可是恐惧已经要掉他半条命,他已经彻底崩溃,没有勇气再去对抗。
说到底,他只是个最普通的人,平庸,且窝囊。
也幸得寻得了鬼王的庇护,他看不到康沅浑身染血的模样,也看不到大敞开的屋门外、死一般寂静的月光下,成群死状凄厉的鬼魂在四处游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死前的场景。
有吊死的新魂垂在屋檐下,是个死状惨烈的少妇,从窗户看过去,恰好能对上她的正脸
凸起的眼珠几乎脱落眼眶,舌头长长垂下,呈紫黑斑点,腹部隆起,其间似藏了活物,不规律地鼓动着。
时崤瞄了一眼,颇有不悦,随手放出鬼气将窗户关上,这才在椅上落座,与下属交谈起来。
当!当!当!
康沅早已等得猴急,将鬼府近日状况一股脑附于锣声中。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锤子敲得极重,震得人耳膜发疼。
而其中所包含的信息更是凝重无比。
时崤皱起眉头,沉默思索,手上安抚地拍拍不断瑟缩的宴江。
片刻后,才对康沅道:“全力稳住圭风,必要的话,劝他凭着腾角刀直接上任鬼王之座也未尝不可。”
当
康沅迟疑地回了一句。
恰有两只饿死鬼在草屋门前相逢,骤然扭打成一团,二者四肢皆是骨瘦如柴,唯有肚腹似被灌入空气般高高鼓起,边打,边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
其中一只被挠破了肚子,黄黄白白的腹水便流了满地,可它却似毫无知觉,将另一只压倒在身下,张大了嘴去将它生生啃食。
那是饥民死前食人的场景再现,其实鬼不需要进食。
时崤捂住宴江的耳朵,示意康沅去看,直到被啃食的那鬼顶着半个头离开,才开口回答了下属方才的迟疑。
“鬼王之位又非本座独属,叫圭风坐坐也无妨,以后再拿回来就是。但若他狗急跳墙,因此扰乱了人间,只怕到时惹得仙界出手,局面便再难收拾了。”
康沅今夜仍旧没有带头,旁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耸下肩膀的动作猜测他该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许久,才无力地敲敲锣,向时崤领命。
二十一
入了初秋,南边小镇虽说还是燥热无比,不过白昼却是明显开始缩短,日落的时间一日比一日提早。
宴江踏着夕阳回到家中,低头卸下书篓,还未直起身来,就感觉身后稍凉,又是熟悉的鬼气涌了上来,将他团团缠绕。
下一刻,身体被往后拖拉,骤然失去平衡。
哗啦
对于这个狭小的厅屋来说,水声炸起的动静着实过大,大到有些不合常理。
宴江连惊呼都没有机会发出,整个人就被扔进凭空出现的巨大浴桶中,一时没有屏住呼吸,呛到了一口水。
幸得一只大手及时将他捞起,让头露出水面。
“呜咳咳!咳!”
时崤把宴江抱到自己腿上,有趣地看着他不住咳嗽的可怜模样,低头浅浅地亲了一口,悄无声息间,便撤了放在人类身上的一层保护。
数次亲密接触中,书生身上已经沾有他的气息,虽说人类无法觉察出来,但如今情况特殊,他每日都会在对方出门前为其套上一层保护罩,待到人回到家来,再撤掉。
自从前些天的月圆,人鬼两界互不打扰的平衡变得有些摇摇欲坠,全因圭风无法名正言顺坐上鬼王之位,怒急交加之下发了狂,不顾三界法则,将没有神智的小鬼们放到人间来。
那是鬼府中数量最多的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