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那张蛇脸再度融化为粘稠黑水,其中红光频闪,像极了一个人被剜去面皮之后的血肉模糊。

宴江的灵魂不住发出凄厉的尖叫,而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幻化扭曲,重新凝结成红眼黑羽的鸦脸,鸟喙长而锋利,威胁感比之蛇信不相上下。

禽类的眼神永远是冷漠麻木的,看不见一丝情感。

“怎么什么都不带,就自己离开了呢?”

它突然上前一步,亲昵地抱住宴江的腰,尖嘴滑过人类脸颊,留下一道红痕。

宴江感觉不到痛。

恐惧与无措已经将他压垮,他的大脑也好、肌肉也罢,全都停止了运作,像是食草动物被猛兽追逐时本能的僵直假死姿态。

甚至就连视线也开始褪色了,他看不见可怖的鸦脸,也看不见任何其他景色,眼前只有黑雾不断蠕动,点缀着血色的诡秘字符。

许久,僵到发麻的身体被外力压着往前,靠上一具冰冷的躯体。

鬼王低下头来,已是重新恢复人类的面容与声音。

“这点出息,还逃什么逃。”

他放出鬼气,拢住人类快要四下飞散的魂魄,冷笑一声。

“若是再晚一日碰上月圆,怕是连鬼府都收不齐你的魂。”

不过手上的动作倒还轻柔,拍了拍书生后脑勺,一阵黑雾暴起,再散开时,此地哪还有两人身上?

只有蔡立德昏睡在地上,安安静静。

十八

鬼王何许身份?他可是统领鬼府近千年之者。莫说经过两个月的疗养伤口已经大好,饶是伤势最严重的时候,要拿捏区区一个人类也没有任何问题。

时崤从一开始就知道宴江要逃。

当然,这个懦弱无能的书生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他忘记了自己体内如今寄生了一抹鬼气,不仅可以随时追踪宿主,就连宿主的所思所想,在时崤这里都无处遁形。

他知道宴江的耐受度在哪,亲近行为一步步变本加厉,是情欲越发旺盛,同时也是他在一步步逼近对方的底线。当触及这个底线的时候,人类果不其然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逃。

就像富家太太们不会因为自己养的猫儿挠坏了桌布而生气,在鬼王的角度,他也只觉得这是宠物偶尔的调皮,并饶有兴趣地将之变为一场追逐游戏。

唯一可惜的,就是即将而来的又一轮月圆,让这场游戏才刚开始,就必须早早结束。

人类肉身无法承受鬼气太长距离的运送,时崤无奈,只得分段着走,足足花了两柱香时间才回到草屋。

此时的宴江已经半醒。

其实他也不算昏迷,只是情绪起伏太大,外加目睹了鬼王几个幻形,魂魄差点被吓得生生飞散,所以肉体陷入了短暂的僵直呆滞。

时崤及时护住,又额外用鬼气作为「缝线」替他加固了魂魄,人便慢慢恢复过来,神智重新清醒。

时崤将人放下,自顾自坐到他的靠椅上,右手一抬,就握住了虚空中出现的酒樽,放到嘴边慢慢品饮。

酒樽中所盛液体轻轻晃荡,鲜红刺眼,像极了血。

他没将目光分给一旁的书生,更懒得驱使鬼气去探察他的所思所想。

没等上太久,宴江就踉踉跄跄地朝他走近几步,而后整个人扑到在地,白着脸跪在他的脚边。

“大人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的人类宠物说得很急,嗓子却是抖的,一时没留意被自己的口水呛住,道歉的话还没说几句,就捂着脖子不住地咳。

时崤垂着眼看着,没有动,也没有开口说话,表情气定神闲;

待到书生终于止了咳,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来,他却是突然将手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