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整兵马,退回西北碟州再做打算。时崤没有异议,当即开始着手动员退兵之事。

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人也比以往迟缓笨重,命令虽下了,但很多东西都快不了,这一番收整,又是平白三天过去,到临行的前一夜,正是中原的除夕。

这一夜,宴淮之突然破天荒地出了军师帐子,邀请时崤一同散步消食,没有带其他小兵,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悬崖边上,迎着寒冷的风,向远处京城的方向眺望。

“前些日子说起娶亲之事,其实家中这些年相了不少官家闺秀,但为兄总觉得无法入眼,一直推脱,不知不觉竟已近而立。”

宴淮之盯着山脉起伏看了好久,突然对时崤开口,“出京前,家中又给我塞了一幅画像,没记错的话,似乎是礼部何尚书之嫡女……那会儿还没来得及推脱,为兄打算,回京后便应下这婚事罢。”

时崤吃惊转头,“为何如此突然?”

宴淮之却并不看他,仍旧望着远方京城的方向,“山脉重叠,河海辽阔,这天地之间多的是令人留恋之物,有时候难以兼得,只能有所取舍,舍掉的那些不是不想要,而是有其他更想要之物。”

他的声音太轻,时崤听不太清,也听不太懂,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正欲开口追问,身后却突然被一道推力击中。

毫无防备的时崤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子,空荡荡的悬崖无处借力,更来不及稳住自己,只借着这一瞬,捕捉到宴淮之眼中的杀意。

这个除夕夜他没有跨过,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故事讲完,宴江还沉浸在失神当中,时崤却已经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着宴江,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

“我身不由己情有可原,但是阿浮,你知道他为什么有意拖延到二十九岁还不娶亲吗?”

宴江指尖一抖,心中突然跳出一丝极为不详的预感,下意识地回答:“不知……”

时崤那抹笑便咧得更大了,就像恶作剧得逞似的。

“因为……”他走近两步,低下头来,亲昵地与宴江鼻尖相对,“他是个断袖。”

“宴淮之喜欢我,喜欢得快要疯了。”

时崤说得很轻,却带着千万斤的重量,毫不留情地砸在人类头上。

然后看着宴江瞪大双眼,连呼吸都差点忘了,久久反应不过来。

他被这个表情取悦了。

甚至颇有闲情地,火上添油般侧过头轻轻在人类干燥的唇舌碰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坠入深渊的那一瞬,宴淮之对我说:「你的爱只会成为我成功的绊脚石,既然注定没有结果,贤弟不若先走一步,若有来世,为兄再好好爱你」。”

“本座也是直至近日想起旧事,才明白过来他这通话所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