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冷笑,也不是嗤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日中看见鬼王做出如此正向的表情,柔和的光线中,那张面容少了几分阴郁,俊俏到夺目,隐约可见画卷中年轻将军的影子。

强大、充满魅力,自信又包容。

生长在锦县这穷乡僻壤的土书生,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一时竟看呆了过去。

直到鬼王薄唇开合,缓声朝他问:“好看吗?”

他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不知道是尴尬还是什么,慌慌张张地爬下床,穿鞋的时候尾指甚至带了些抖。

时崤看在眼里,没有拆穿。

想不明白那么心狠手辣的宴淮之,怎么会生出如此无能又窝囊的后辈。

他随手一捞,又执起画卷细细地看,神情若有所思,似乎想从中找出想要的答案。

末了,余光突然看到书生匆匆背起书篓,准备逃出家门的背影,才突然想起什么,轻声吩咐了一句「今夜早些回来」。

说完就自顾自地闭上眼准备小憩了,也不管对方听到没有。

今日是八月十五。

距离时崤离开鬼府来到人界,恰恰一个月整。

又是一个月圆夜。

八月十五,是为月圆,是为中秋。

锦县所属的这一片西南地区,其实是百年前才因战败而归入大闵王朝所属,算来到如今也不过换了三代人,又因为偏远闭塞。

所以许多风俗习惯尚未完全被大闵所同化,好比中秋这样的大节,锦县民间几乎不会大肆庆祝,只当做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节罢了。

其他人家尚且如此,对于没有当家操持、没有家人可团聚的宴江来说,只会更甚。

今日他同往常一样出了摊,也就隔壁摊位卖馅饼的林小哥儿送过来了一个素饼,饼子里头包的是红豆沙,他咬了一口,香甜软糯的味道在嘴中弥漫开来,心情便也难得得轻松起来。

这节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算过了,该干嘛干嘛,平淡乏味。

到了傍晚,仍是披着火红夕阳回到草屋,今日的鬼王却竟不像往日一般闷在卧房中,而是坐在厅中,执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白玉壶盏独自小酌,狭窄的厅中浸满了酒香。

见书生进来,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放下玉壶将人唤到跟前来。

宴江不敢违抗,将书篓卸在墙角,依言上前去,唤道:“大人……”

这时崤生前是武将,身形极为高大,此时又坐在高脚的紫木椅上,端的十足十鬼府之主的气势。

即使宴江站立着,也没有高出他多少,反而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得死死的。

他不敢与时崤对视,只能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

好半晌没有听到对方开口。

视野中却是突然出现一抹黑底金边的色彩,是鬼王骨节分明的手,两根惨白的手指捏着小小的白玉盏,稳稳地送到宴江面前,其中所盛液体微微发黄,一股酒气直扑入人鼻腔中。

“上好的佳酿,算本座赏你的。”鬼王说得漫不经心。

宴江却是一僵。

抬头,见鬼王神色不似说笑,忙连连摇头:“大人,我不会饮酒。”

酒可是有钱人家才配享受的消遣,像宴家这样的贫穷,莫说宴江是读书人,饶是宴江父亲在世时,也只得逢年过节小酌一口尝尝鲜。

宴江长这么大可还从未沾过一滴酒,更何况这酒是鬼王手中的,来历不明,他哪里敢喝?

只是时崤今日却不知怎的兴致格外的好,将他的拒绝听进耳朵里,居然也没有恼,算准了书生不敢跑,将杯子又往前伸了些。

“这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