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自己没说过,甚至每次都克制着不愿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情绪。
但时崤与他相处十世,见过他最不设防的样子,哪有可能看不出来?他知道浮泽是开怀的,最重要的是,这种开怀全都有他陪在身旁。
每次回到他们共同居住的小屋休整,时崤时常会在浮泽昏昏欲睡时,悄悄拉起他的手腕去观察衣袖下的印记。
在一轮轮的日夜交替中,那片他亲手印上去的黑羽正在逐渐被金光覆盖,一眨眼到了第五年,黑色的部分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了,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再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时崤再也不去看那个印记了。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出门,时间像是把这个角落彻底遗忘,浮泽的面容与身形定格在最漂亮的样子,起先是不怕寒暑,接着渐渐不再需要三餐进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就连睡眠都变得可有可。
最后一世的终点不再是死亡,而是重生。关于人类的特征一点点在「世子」身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真真正正的「浮泽」。
时崤变得格外焦躁,终日终日抱着浮泽不撒手,有时浮泽不自在了想要挣开,还会换来他一阵颇大的反应,要么和护食的狼似的,要么跟被抛弃的狗一般。
总之说什么也不肯让浮泽离开他身边一步,问他,他便摆出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表情:“怕阿浮悄悄归位,不与我告别。”
浮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含糊安抚他:“还没有那么快。”
“没那么快?真是长大了,都学会骗本座了。”时崤泄愤般在他耳后亲了几口,抓起他的手翻开,用大拇指摸索腕处一片光洁的皮肤,“我留下的印记都没有了,还说没到时候,你现在随时可能不告而别,让我想找都找不到你。”
浮泽闻言有些怪异地动了动上身,转过头看了一眼,大抵第一次听鬼王说这样示弱似的「怨夫之言」,心里不自在,下意识辩解:“我不会不告而别,决定好之后,会先与你说的。”
说完,才猛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但是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决定?”时崤一下子抓住了重点:“所以,归位的时间是你自己决定的,对吗?”
“我”
“这段时间都在想着什么时候离开我,是不是?”时崤眯起眼睛,声音一下子阴了下来。
他的温柔总是游刃有余,极少在浮泽面前表现出这种阴冷的怒火上一次还是在宴江逃跑的时候。
如今突然发火,饶是浮泽已经与他相处十世之久,也难免有些吓到,“我只是,能感觉到差不多到时间了……最多能拖半月,再久了,他们也会直接来接我的。”
他们原是坐在床沿的,浮泽一时紧张,便从他腿上爬了下来,受训似的站在床边,缩了缩被握得有些发疼的手,没挣脱。
时崤不满,将人类拉近到自己岔开的双腿间站着,语气颇为生硬:“那便拖到最后一日。”
他抬头看浮泽,浮泽也低头看他。
彼此对峙似地相视了一会儿,还是时崤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那片皮肤不正常发热,先一步服了软。
他根本不舍得对浮泽动怒:“你归位后就不需要我了,那我怎么办?你是仙君,身上又没有了我的印记,这一回,我没法追到仙界去找你了。”
时崤放开浮泽的手腕,用指腹揉了揉上头自己握出来的红痕,另一只手则去环到浮泽后腰,声音叹气一样轻:“你要我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