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份的南地雨多晴少,成天细雨绵绵。对于不懂诗情画意的庄稼人来说,这样的天气最是让人糟心。宋怀搬出来过的时候在他嫂子的干预下仅分到一亩薄田和一亩沙地,播种后只需偶尔去地里松松土除除草就可。仅这两亩地撇去上交的税,余下的作两个人的口粮很是勉强。

眼下最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这样的天气野物大多躲在巢穴里,极难猎获。宋怀上山几天都没什么收获。

“别垂头丧气的,咳咳……不就是没白面吃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见宋怀一副臊头耷脑的样子,宋茴出言安慰道。

宋怀扶着宋茴坐下,轻抚她的背给她顺气,神情沮丧,“都怪我没用,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宋茴平了平咳意,有些虚弱的靠在他身上,唇角弯起一点弧度,“谁告诉你能吃到白面就是好日子了?”

宋怀大脑袋耷下去,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低低道:“我知道好日子应该像镇里的陈大官人他们那样,呼奴唤俾,山珍海味。”

事端起

宋茴抬起头,目光在他脸上扫视着。宋怀不明所以,“媳妇儿你看我做什么?”

“啧啧啧,看你这词词句句张口就来,我稀罕呐!”

宋怀脸一臊,小的时候人家总嘲笑他是大傻,尽管他表面看着平静,心里却是不忿的,他宋怀一不呆二不痴,凭什么要担个大傻的名头。就连父亲母亲也在周围人的潜移默化下认为他是个愚笨的,从没想过送他去私塾认个字,是他自己总偷空去镇里的私塾外偷听,这才识得一些字。只是自从嫂子年氏进门后,分派给他的活计越来越多,做不完的活计,得的银钱还要上交,根本腾不出空儿去偷学。

可他也没那么耿直,私下里都会扣下一点,时间一久倒也攒了有几两,要不是有这钱打底,宋茴的小命怕也难救回来。

只是现下里再无多余的银钱,眼看媳妇儿天天跟着他吃野菜糊,咳的愈发严重,宋怀心里很不好受,像堵了块大石头。

宋茴蹂躏起他的胡子,笑道:“干嘛苦着一张脸,来,给你媳妇儿笑一个。”

宋怀黑黑的眼珠子动了动,忽地将宋茴拉进怀里抱紧,哽着声儿道:“我没本事,委屈你了。”

宋茴靠着他,男人的胸膛结实宽阔,在极力的替她遮去风雨,撑起一片天。宋茴咬住贝齿,道:“你事事都先紧着我,我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事实上,宋茴并没有说违心话,能活着已经是捡来的一次重生了。有蓝天可看,有花香可闻,已经美好的不能再美好了,哪儿还有什么可委屈的。

隐约之间,宋茴觉得她似看透了人生。

即便只在花雨年岁。

晚饭照例是野菜糊糊,但今天宋怀运气不错,在山上意外收获了两个野鸡蛋。宋怀把两个煮熟的蛋放到宋茴碗边,“都吃了吧,趁热。”

宋茴放一个回他碗边,“一人一个。”

宋怀拒绝,把蛋放回她手边。端着缺了口的碗,将里面的野菜糊糊往嘴里倒,“我不吃你吃。”

那急吼吼的架势好似宋茴会抢了他的吃食一般。

宋茴心头热乎乎的,眼眶泛起湿润。宋怀这人糙里糙气的,亦不会说词藻华丽的好听话语,肩膀健硕,块头大,双腿修长如松,个又高,一看就是个糙爷们。面庞五官虽然好看,却尽是染了风霜的黑糙,起着零星几点的皮屑。和君子如玉,英俊潇洒完全沾不上边,可就是这样的宋怀让她觉着踏实,觉着温暖。

喜欢得不要不要。

宋茴悄悄用袖口掖了掖眼眶,“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忙道:“可别,你先吃了,明儿我再上山去找。”

“你当是路边野菜啊,想找就能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