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玉自记事起就知道,父亲很是厌恶他,就连望向他的眼神,都是满满的毫不掩饰的憎恶。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或许并非父亲的骨肉,可陪伴父亲多年的老仆从曾说过,他无论是模样还是性子都像极了曾经的父亲。
一样的性子沉闷,一样的少年老成。
他还曾想过,或许是因他的生身母亲与父亲不合,父亲才如此厌恶他?
可他不知自己的生身母亲是何人,父亲不曾提及过,王府的下人也对此讳莫如深。
偌大的天地间,能真心待他的也就那么寥寥二三人。
喂养他长大的乳母算是一人,可她却早早病逝,碧玉姐姐自然也算一人,毕竟是碧玉姐姐看着他长大的,一直悉心照料着他。
但她们到底是下人,与他身份天差地别,待他好也难免掺杂几分杂念。
除此之外,就只有姑姑是真心实意的待他好。
虽然仔细数数,姑姑其实也没见过他几面,可他心里清楚也看得明白,姑姑是真的疼爱他在意他。
每次也就只有姑姑从青州赶来岭南时,父亲才会待他好那么些许。
一如旁人说的那般,他的确少年老成,他看出父亲在利用姑姑,也看出父亲其实很忌惮姑姑,有时他甚至能看穿父亲暗暗对姑姑生出的嫉妒之心和杀意。
在岭南时,每隔两月姑姑都会给他写上一封信,还会随信送来些小礼物,有时只是书卷画册,有时是一些并不贵重但不乏有趣的小物件。
而无一例外,姑姑送给他的东西,父亲都会收走,隔日才会交到他手上。
不过那些信就算父亲看上千遍万遍,也该是看不懂的。
毕竟,那可是他与姑姑之间的秘密,也是他唯一的秘密,除了他与姑姑之外无人能看懂。
一想到姑姑,沈灵玉黯淡无神的双眸突然亮了几分,他蜷缩起身子抱紧身上的锦被,那温暖犹如被环抱着的感觉,仿佛让他回到了几年前的某日午后,姑姑将他抱在膝上,一字一句教他认字的。
那是他迄今为止,屈指可数却弥足珍贵的一丝温情。
沈灵玉迷迷糊糊的想着,可就在他几乎快要陷入昏睡时,突然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他头脑瞬间便清醒了过来,茫然的抬起头来。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一杯盛满了清水的茶盏悄无声息的送到了他眼前。
沈灵玉眸光一闪,怔怔的望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白衣女子。
方才还想着的人就这么出现在跟前了,惊愕过后,沈灵玉微红了眼眶,他强压着心中的委屈和欣喜,用虚弱干涩的声音,轻唤了一声。
“姑姑。”
沈顷绾微微颔首,俯身伸手轻轻将沈灵玉扶坐起来,而后将茶盏送到他嘴边,柔声细语的问道:“可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