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谈话在两人间铺展开来,宫羽说得冷静而详细,只有偶尔间断的吸气声,能让人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所以是病人主动提的离婚是吗?”

“是,他做了手术...然后就和我提了离婚...”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你觉得你们的婚姻可以继续吗?”

如果?宫羽从这莫名的问题里抬起头,看着周医生,一动不动。

如果,哪里来的这种如果,哪里来的这种机会。他心想自己和陆向舟过去的□□年里,但凡有一个如果,但凡有,他们或许都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不确定是吗?所以孩子还是导致你们离婚的核心因素?”

“不是,”宫羽摇摇头,“与孩子无关,就算有了孩子,我的态度也会让他死心,全部都是我的问题。”

“哦...这样......”

周医生若有所思地在电脑上敲了些什么,然后突然说道:“我们不能从病人的表面反应做出鲁莽的推断,所以需要你帮忙分析一下。就他刚刚的那些表现,你觉得他是真的讨厌你吗?又是真的想要用椅子砸你吗?”

“不...不是...”

谈话时间太久,宫羽为了克制情绪,指关节早已被自己捏得发红,现在竟连伸曲都会很疼。

“向舟...不是这样的人,他很善良,就算再生气也不会诉诸暴力。会这样...应该是讨厌自己吧,他可能...讨厌面对我时的自己......”

“所以他想要通过赶跑,或者打垮你,达到让自己清醒的目的?”

“我觉得是的。”

“可他为什么会想要赶跑你呢?你们不是已经离婚了吗?”

“因为...因为我......”

“因为你其实很爱他,所以一直想挽回,是吧?”

“嗯...”

按压关节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咔咔”作响,宫羽头埋得很低,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只有浅色木纹地板上不断出现的圆形印记,能勉强把这团迷雾撕开一道口子。

“但我...都错过了...”

陈敏没想到再次见到宫羽会是这么个场景,原本精神抖擞的学生现在面容憔悴,不知道攒了几天的胡子邋里邋遢地耷拉在脸上,眼眶还很红,一看就是刚哭过...不对,搞不好是哭了一路,什么事啊?至于吗?十几年前这孩子父母车祸去世时也没见他这样啊。

“你什么情况?一个医生这么神情萎靡的,像话吗?”

“我...我没注意...”

“没注意?这是可以随便不注意的事情吗?我之前怎么教你们的,在产科,医生的个人卫生和健康非常重要,因为你们面对的是最脆弱的一个群体!”

“我...”宫羽想说我知道,但此刻他实在无心和陈敏掰扯这些问题,索性直接开口道,“向舟生病了,我刚从医院里过来。”

“啊?”陈敏没搞懂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什么病?你说的从医院是从协力还是?”

“省二医。”

“省二医?!”陈敏呼吸一滞,“他什么病能去省二医??”

“就...”开口太难,宫羽哀求道,“陈老师,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这里...这里实在...”

刚下课的教学楼熙熙攘攘,不断有学生从他俩身边经过,偶尔碰上几个认识陈敏的,还会微微欠身问好,所以即便心急,陈敏也还是转身扬了扬下巴,示意宫羽跟自己去办公室。

“我上周给他打电话都还好好的,”关门的声音和陈敏质问的声音同时响起,“就这么几天时间,能出什么问题?”

“精神上...精神上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