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四个小时。
不耐烦的服务员前来催促了无数次,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是否要去结账,无数次,真的无数次。宫羽从一开始的礼貌应对,慢慢到焦躁难耐,最后终于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将要过去之时,拍下了一百港元的小费,大步冲出了茶餐厅他要给陆向舟打电话,现在马上,一秒钟都不能等,他必须立刻把这个人从香港挖出来。
宫羽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街拐角处的24小时便利店,和听不懂普通话的店员鸡同鸭讲地比划了半天,终于买到一张一次性电话卡。换卡,插卡,拨号,拨打陆向舟的电话第一次成为如此艰难又充满希望的事情,终于,在几秒的停顿之后,电话通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宫羽正打算感叹香港的电话铃声怎么和大陆不一样,结果突然出现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先是粤语,接着是普通话,僵硬的声音从话筒里一字一句传出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占线?
宫羽看了看表,11:50分,倔气突然上来,他拿着电话想都没想就按下了重拨键,结果还是一样的声音,一样的占线。再拨,还是占线,再拨,依旧占线。宫羽就这样赌气似的站在便利店门口打了陆向舟几十个电话,从去年的最后一天打到新年的第一天,可整整半个小时,陆向舟的电话一直在占线。
为什么?凭什么?巨大的问号将宫羽淹没,他不知道是什么人可以和陆向舟在跨年夜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更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让陆向舟流连忘返到大半夜了都还不回家。
恐慌像是一枚深海炸弹,从心脏里炸开,一路燃烧至宫羽的皮肤,让他在新年的第一天彻底感受到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第40章
铜锣湾的人流真的不是闹着玩的,在人群里挤了二十分钟才勉强过完一条马路的陆向舟真诚感叹。照他现在这个行进速度,不仅不确定能不能在12点前挪动到时代广场的大钟底下,甚至敲完钟后能不能在地铁停运前挤进地铁站都有点不太好说。
商场前义务出演的小型乐队还在卖力演唱,陆向舟瞅准一个空档,打算从那个爆炸头主唱身侧的消防通道钻过去。结果还没挤到通道口,就听见一句沙哑又撕心裂肺的喊唱,从庞杂的人群中穿出,直直冲向了夜空。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是赵传的歌。陆向舟初中叛逆那会儿是他的铁杆歌迷,天天蒙着被子在床上嗯嗯啊啊的跟着唱,一首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更是哼得连陆问川都能记住旋律。那个时候他把残忍当热血,喜欢一切莫名其妙的词汇搭配,比如终于和失去,丑陋和温柔,爱和说不出口,歌词越是不协调,越是能得他欢心。少年人将自己理解不了的事物视为酷,这几乎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共同经历。
但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在陌生城市的汹涌人群中,陆向舟觉得自己突然听懂了这首歌。
终于失去,什么样的失去会搭配上终于二字?他原来一直以为世间所有的失去都是痛苦的,是不堪忍受的,所以与之适配的词只能是“竟然”“为何”,以及“不愿”。而终于是什么意思?终于是难以忍受后的突然摆脱,是久久坚守后的突然胜利,这种词怎么可以拿来和失去放在一起呢?
“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终于失去了你,当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
爆炸头沙哑又绝望的演唱还在继续,陆向舟仿佛回到了初中,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
是啊,是应该用到“终于”才对。终于失去,让不甘的爱意在无尽的等待中落下帷幕,从此有爱但没有爱人,有心但没有心疼,真的是值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