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听!”

当一个妈妈开始语重心长的时候,多半是发生了什么非常不好的事情,陆向舟虽然面对这种状况的人生经验有限,但也足以判断出目前的危机。

“不听也得听,”怕陆向舟紧张,陈敏索性拉起了他的手,“你听妈说啊,宫羽要来当老师这件事呢,我仔仔细细地研究过了,确实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你...关系不是那么的大,就只有一点点,很小的一点点,懂吧?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想,他也40岁的人了,很成熟了,不会随便拿自己的事业开玩笑,做出这种决定呢,也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我们作为外人,没理由替他担心。”

“可...可他到底是为什么啊?”陆向舟有个猜测,但他不敢说,“什么叫和我关系不大,但又有一点点关系?”

“就是...哎,”年轻人的问题真的是太麻烦了,陈敏疯狂打退堂鼓,恨不得陆问川现在能原地复活给她把事情解决了,“就是他那个...那次...不是给你做了那个手术之后嘛,就...就有了点心理问题,不敢上手术台,去看了心理医生也调整不过来...然后坚持了几个月,自己觉得太拖科室后腿了,就...就那什么了...”

“轰”

毫不夸张,陆向舟第一次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的脑子垮掉的声音,“轰”的一声。先是从末梢神经开始断裂,然后经过大脑皮层,接着是那些乱七八糟搅合在一起的脑神经,大脑、小脑,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血管。全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一个零件的摇晃,全部垮在了地上。

“轰”

吵死人了,吓死人了。

这怎么可能是宫羽呢?

渐渐多起来的汽车从他们身边川流而过,陆向舟呆滞地盯着不断闪烁的应急灯标志,脑袋慌成了一滩沼泽。

宫羽应该是那种为了做好一台手术,精益求精到连出血量都要控制到分毫不差的人。他会在手术前仔仔细细地研究病人的症状和需求,哪怕是已经做了几百万遍的手术也毫不含糊。要快,要准,要把切口和伤害尽力缩到最小,永远不存在什么医疗范围内允许的误差,他的手术台上绝对不会有任何误差。

他还是那种永远不满意标准答案,不断要推进自己极限值的人。如果这次花了半小时做完一台手术,手术伤口10公分,而病人恢复用了一个礼拜。那下次他就会为了让病人少恢复一天,而拼了命地把手术时间缩短到25分钟,手术伤口缩短到9.5公分。如果25分钟不行,那至少26分钟要试试吧?9.5公分做不到,9.8公分总可以吧?

他总在问自己,一遍又一遍,为什么要让病人吃这么多苦?为什么,他们来医院不就是为了不吃苦的吗?来找我看病不就是为了减轻痛苦的吗?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做得更好一点?让病人过得更轻松一点?

宫羽永远不会满足自己已经取得的成绩,而始终注视着自己尚未攻克、尚未达到的那些。他是一个医生,但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医生,因为医生是可以失误的,是可以无能为力的,是可以回天乏术的,但是他宫羽不可以。

宫羽的字典里没有不可以、做不到、我尽力了这些词,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消灭这些词。所以他可以为了病人接连好几个礼拜不回家,也可以为了一台手术好几个晚上不休息。他不挑食、不讲究、不奢靡、也不懂享受,赚那么多钱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住茅草房和住大公寓都不过是差不多的睡觉而已。

在结婚那么长的日子里,陆向舟都觉得宫羽不把他当爱人,甚至不把他当人,但是宫羽自己,又何尝把自己当成过人??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宫羽,你让他放下手术刀,和放了这条命又有什么区别?

“向舟?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