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云颜秀雅,身若纤兰,一双眼睛宛若鸦色珍珠浸着莹莹水光,端得是潋滟明媚,倘若见过,必然难忘。

景玉不久才见过,自然也记得。

他捏着书角,并未立刻答她。

云嫣却凑到了他跟前被书本吸引了注意,一只白嫩的手指轻轻落在陈旧的书页上,遮住了他部分视线。

“你看得字儿倒是生僻得紧……”

打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连说了三句话,语气由陌生到熟稔,竟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

而她的每一句话对于景玉来说,都是意想不到的内容。

许是从未面临过这样情形,景玉愣住了片刻,垂眸扫向被她纤指按住的地方。

他抿了抿唇,而后淡声道:“这字念谶。”

谶言可预示吉凶,警示后人。

可它却没有警醒到景玉在被冷落了十年的情况下,还会因为启国公主而无端引来波折。

云嫣唇角含笑,反问他:“你今日总算肯与我说话了?”

景玉听得这话,仍是沉默。

云嫣扫了眼他膝盖,又弱声道:“你既是景国的皇子,却穿着单薄,还在那墙角里捡拾馒头,虽被我瞧见了,却不是我害得你去勤元殿外罚的跪。”

她这话难免就牵扯出他二人前日的旧怨。

说是旧怨,实则对于景玉而言,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当日宫道狭长,那位矜贵的启国公主乘着撵轿悠然进宫。

途中见一穿着单薄苍白的男子,拄着根细拐于墙角捡拾起一个冻得梆硬的馒头。

之后启国公主貌似单纯问身边的宫婢:“景国国库竟空虚至此?”

仅一句话,也不知触动了天子他老人家哪根神经,愣是传了景玉到勤元殿外足足跪了一日。

天子召他,却又并不想见他。

跪完一日之后,便是总管太监出面不咸不淡地打发他回去。

膝处旧患加上新伤,令他行走颇是不便。

那一瘸一拐的身形,俨然是在向众人昭告,这个皇子身负残疾。

景玉敛起眼底的波澜,对启国公主没有半分怨怼,亦没有半分好感。

云嫣想到那些,忍不住颦起秀眉,贝齿轻扣唇瓣,竟好似生出几分为难,眼底却分明澄莹天真,“你也是皇子,既是个残废,为何不会像其他几位皇子那样来讨好我?”

景玉神色不变,落在衣摆另一边的手指却缓缓攥起。

他神情常年苍白无色,如今竟也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

无人相邀,云嫣却自觉坐下,悬空着的绣鞋在裙下来回地荡了几下,半点也不觉拘束。

她打量了他一眼,瞧不出什么,又疑心道:“你手上结了红肿丑陋的冻疮,腿脚又不利索,也就一张脸能看了,你说是不是?”

她话中的意思宛若一把刀子,割得人脸皮生疼,偏偏她的语气却是在真情实感的疑惑。

这幅不食人间烟火还专戳人伤疤的无辜态度,堪与那位“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相媲美一番。

门口的铜壶儿落在地上发出响声,却是春烟去而复返。

待云嫣抬眸看去之时,春烟匆匆低头,忙近到跟前行了个礼。

“奴婢给公主请安。”

云嫣见这婢女有几分姿色,目光却紧张地黏在这位破落皇子身上。

她起身抚了抚袖摆,颇觉无趣。

待那启国公主大失所望地离开之后,春烟立马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这位启国公主真真是过分……”

她见景玉仍是安静,又收敛了声息。

在这里辗转了三年,她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但他无疑是不喜欢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