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均披麻戴孝,满脸泪痕。

赵云惜缓缓地吐口气,将甘玉竹安顿好去睡觉,让林均跪在林子坳身前,长子不在,幼子摔盆,林均年岁小,却辈分高。

张白圭几人换了孝服,跪在灵堂中,赵云惜这才去换了,跪在殿中。

她素来怕鬼神尸体之说,面对林修然时,却只想扑上去将他扶起来。

那是她的夫子,是拿她当女儿看的夫子。

数十年如一日。

张白圭怔然地望着奠字,喃喃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夫子做到了。

为着自己的一腔理想,飞蛾扑火般,往将熄的炭火里,扔了一株火苗。

他满脸若有所思。

赵云惜盯着他,闭上了眼睛,有朝一日,她若是走上林修然这条路,怕是也会毫不犹豫地自戕。

林修然在江陵经营数十年,乐善好施,广收学子,各地送来的学子不计其数,考中者亦不计其数,如今他新丧,来吊孝者不知凡几。

*

荣恩堂。

老太太听着外面丝竹唢呐之音,皱着眉头问:“怎么有乐曲,什么声音呐?子清呢?”

她素来迷糊不认人,突然说一句子清,让小丫鬟吓了一跳,连忙道:“老爷在宴客呢,至于那声响。怕是别家的,传来了。”

老太太并不信,她跺脚:“叫他来见我。”

小丫鬟连忙求助地看向一旁的老妈子。

“太夫人,老爷在忙着呢,每日晨昏定省,哪里缺过?”

太夫人皱着眉,闹着要见儿子。

老妈子好不容易把她哄住了。

*

停灵三日,一应礼节俱全,甘玉竹痛哭不已,当钉棺之时,她到底冷静下来,合着几个小的,扶棺而出。

赵云惜也忍不住,哭得险些站不住。

太夫人立在荣恩堂中,眼角有泪划过:“我的儿……”

*

一锨又一锨地填土,赵云惜扶着甘玉竹,见她面无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

一干人等,还在悲痛,尚未回过神来,便已经开始用砖砌围栏,开始在坟前种松柏树了。

灵幡随风晃动,好像还能看见林修然素日里的音容笑貌。

张白圭鼻尖一酸,这番情景,对他刺激很大。

他没忍住掉眼泪,用孝布擦了,跟着林氏族人再次回林宅去,还有许多礼节性的事要办。

“原来人没了,就真的没了。”

他低声呢喃。

赵云惜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尽心尽力地安抚他。

他原本无忧无虑,生死这样的大事离他这样远,蓦然被拉进来,少年的心,如何受得住。

“娘,你一定要好好的。”他鼻音很重。

赵云惜神色复杂,心想,她活得比他久,亲眼目睹他的鼎盛和衰亡,亦白发人送黑发人。

但她还是勉力扯了扯唇角,低声安抚他:“你是龟龟,我是龟龟娘,千年王八万年龟,咱娘俩都长命百岁,富贵荣华。”

张白圭轻轻嗯了一声。

*

等忙完这一茬,自有心学传承人、学子在朝中搅弄风云,林宅的诸人反而闲下来。

林子境休学一年戴孝。

而赵云惜带着白圭、叶珣又回荆州府了。

见他仨好生回来,李春容狠狠地松口气,她生怕三人身子撑不住,万一病倒了,也是大事。

叶珣闭着眼,一日未曾米粒粘牙,眼瞧着气息虚弱,赵云惜想想他年纪也轻,拍着他的肩膀,替他擦眼泪,低声道:“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