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歪着,漆黑的双眼盯着某处,像晃动的水。看不清落在哪里,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但谈声猜,他是在看自己。
她回过头,他没有表现出被撞破的窘迫,反而笑了起来。
“谈声。”他眼底澄净清澈,像是夜空高悬的月亮。“下雪了。”
他朝她重复起这句话,惹得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想,他可真是个不怎么样的演员,他的耳朵那么红,傻子都知道他心虚。
不过,她也是个不怎么样的演员。但好在只有她清楚,鼓囊囊的外套底下,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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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小区已经九点多。
徐美玲将她上下好一番打量,“瘦了。”
“没瘦。”谈声说,“我饭一直吃得很多的。”
“动脑子消耗多大啊。”徐美玲接过她的围巾,“咦,买了新手套啊?”
谈声将手往后背了一下,“我想吃年糕。”
“好,这就给你炸。”
徐美玲风风火火地去了厨房。
谈声把书包放好,从里面摸出两张饭卡。
一张是她的,上面的照片是初二那年在走廊的白墙前拍的证件照,那时候她留着厚重的齐刘海,背佝偻着,不敢看镜头。
另一张则截然不同,照片里的人留着短短的平头,高扬着嘴角,目视前方,好像在眺望属于自己的时代。
谈声想了想,将两张卡一起装进钱包里。
行李箱收起来费劲些,她从里面拿出衣服抖开挂好,最后的最后,是那双不知该怎么处置的黑色手套。
手套是羊绒的,手背位置粘了双卡通大眼,谈声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像是较劲。
陈彦舟在倒数第二站下了车,落下了自己的饭卡,还有这双手套。
车子一启动,他就给她打电话,说手套丢了,请她帮忙保管。
“我的手套可小了,要一直戴着撑定形才行。”
小吗?
谈声将还热乎的手套从椅子上捡起来,她看着可一点都不小。
“麻烦你帮我戴会儿,撑撑行不行?”他语气可以称得上哀求。
“可已经放寒假了。”
“天呐,那就只能麻烦你帮我戴一个寒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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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陈彦舟搓了搓鼻子。
“脑子发的什么神经哦?”陈山在浴室外数落他,“放假不回家,跑郊区干什么去?再坐两站都得到底下县城了吧?”
陈彦舟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有没有饭吃?”
“没有。”陈山边说边递上一碗姜汤,“要吃自己去厨房找。”
自己在家里左等右等都没等来这个兔崽子,打电话给肖雪才知道陈彦舟没上车,说什么去找妈了。
梁关月人还在北京出差呢,他找得哪门子妈?
他打电话也没人接,都快报警了,陈彦舟回拨过来说自己在哪哪公交站,下雪不好打车,让他开车来接。
“真是欠你的。”陈山丢下这句,回客厅继续看电视去了。
陈彦舟去厨房寻摸了个碗,弄了勺猪油放碗底,盐、生抽各放一点儿,再用煮开的面汤浇开。
为了搭配,又烫了两片上海青,切了些火腿煎了。
他懒得动弹,站在厨房里,一边吃面一边给谈声发消息。
「你到家了吗?」
「嗯。」
「你家冷吗?」
「还好。」
「叔叔去接你了吗?」
「嗯。」
「你」陈彦舟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下面碗,两个手打字,总算把话打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