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镜合颔首,低头洗了个手。丫头已经把干净的帕子递过来了,谈镜合一边擦着水珠,一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末了他把手帕扔给丫头,抬手整了整发型。丫头笑嘻嘻地说:“少爷可真好看。”

谈镜合笑了笑,没说话。整了整腰上坠着的怀表,他从大衣外套里抽出一张法币递给丫头。丫头喜笑颜开接了,继续引着谈镜合到里头去。

上到二楼又换了一个老仆,弯腰把谈镜合引向正中间的包厢。楼下池座已经闹得不行,人声沸腾。谈镜合偏头瞧了一眼楼下已经唱起来的戏,又收回视线,往前走去。

这是最大的一间包厢,谈镜合让老仆走了,自己抬脚轻轻踢了一下门,包厢门应声而开。

包厢里也是一派热闹,11区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公子哥们都坐在一起。谈镜合支起笑容,声音带蜜般对里头说了一句:“晚上好!”

里头的人都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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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冬夜寒凉,薄天啸正在家里同妻子吃饭,外头忽说有了来客。

“他说……”回答的小仆犹豫了一瞬,老实转述道:“他说他不是老莱的儿子。”

薄天啸夹菜的筷子顿住,他盯着盘里的菜,脑海中万千思绪闪过。下一刻,他快速站了起来。

“何人?”妻子问他。

“阿淑,快去备茶!”薄天啸吩咐完妻子,袍子一掀,快步朝外走去。

薄天啸快速走到门口,门一开,外头的寒风扑面而来。

门口立着一个长发美人,柔软的金发垂到腰背,往上看去,金发隐入了厚重的黑色斗篷。斗篷的帽子很大,里面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殷红的唇微微勾着,挺翘的鼻子带了一点雪花,再往上,那双湖泊般的绿色眼珠正幽幽地注视着薄天啸。

背后是黑夜中呼呼刮起的大风和风中的雪,穿着黑色斗篷的长发美人携肆虐的寒冷前来拜访,恍若西洋秘传里收人魂魄的死亡使者。

“莱希特先生……”薄天啸把门往外推了推,顿了一下,他说:“好久不见!”

“薄老师客气了,同以前那样呼我诺温就好。”来人红唇微启,稍一勾唇,恍若勾魂。

“天冷,先进屋吧。”薄天啸四下看了看,把门关紧了。

书房里烧了火盆,薄太太端了热茶点心过来。诺温对女士温和一笑,落座之后摘了披风的帽子,蓬松的金发把他衬得像个不真实的童话人物。

“两年前你离开国际新闻馆,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了。”薄天啸长叹一声,有些感怀,“你离开之后,那份报纸就迅速萎靡,很快倒闭。”

“有好有坏。”诺温轻笑一声,对于过去的事情显得云淡风轻,“这份报纸办得再好,都是老莱的附属品。不如倒闭了重新来过,我办一份自己的报纸。”

薄天啸的手指互相摩挲了一下。“所以,你回到平国就是为了这个?我看老莱希特先生仍在扩张,前段时间还在南岸设了新闻分站。有他的新闻触手在,其它国际报纸不容易生存,何况是你的报纸。”

“薄老师,咱们在新闻街同行那么久,你肯定是了解我的志向的。”诺温垂着眼睑,轻轻拨了拨茶盖,“我的野心不止是办一份好的报纸那么简单,老莱再扩张也阻挡不了我。谁让他是商人,而我们是新闻人。”

听诺温把自己定义为新闻街以前的同行,薄天啸稍微放松下来。诺温曾是国际新闻馆的经理,薄天啸所在的新闻馆就在他们对面。当时两人的报纸定位类似,有过不少新闻竞争、社论争斗,只是私底下他们彼此欣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回忆起从前,薄天啸连连点头:“诺温,你有天赋,又勤奋。无论在哪里,你日后定能成为新闻界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