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谈镜合瞪他,“前面我们是自卫,就不说了。后面呢?人家已经跟你商量了,你发什么疯?好了,你不要说话,我知道你是爱我爱得发疯了,我也没办法,谁让本少爷……”

谈镜合的话忽然消散了。

荒凉的夜晚,诺温弯下脖子,将头拱进谈镜合的怀中。他讨好地蹭了蹭脑袋,手指勾住谈镜合的衣角。谈镜合只能看见他的发旋,盯了许久,终是为他叹气,也为他遮风。

许久,谈镜合觉得酸,推了诺温一下,发现这人闭着眼睛,一副睡着的模样。谈镜合心里有气,捏着他的下巴叫他,却收不到任何回应。

这时,谈镜合才发现诺温整张脸都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谈镜合将诺温扶到树干下靠好,左右看了看,猜测是伤口发炎,才导致发热。

四下空旷,谈镜合心中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他忽然注意到诺温衣物破烂,身上还沾着许多沙土。谈镜合懊恼一瞬,去拿诺温的刀,将已经破碎的衣服全部摘下来,然后脱掉自己的外套,裹到诺温身上。

诺温靠着树干,发出一声不自然的哼。谈镜合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衫,轻轻抱住诺温。

忙完,谈镜合将脑袋搭在诺温的肩上,靠着胡杨,望向晶莹的星空。这黑夜漫长,又静谧,像游吟诗人的声音,走过沙丘,向远方流淌。

当那颗饱满圆润的火球被大地吐出,沙漠迎来了新的一天。火球睥睨之处,皆蒙上金光,整片荒漠恍若黄金国。

谈镜合睁开眼,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不由得有些沮丧。

而在他身侧,诺温靠树静坐,平静的视线投向荒漠。他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眼珠在日光下像颗透明的玻璃球。

谈镜合伸出手,本想看看诺温的烧有没有退下,手指头却摸了摸诺温的鼻子。诺温扫他一眼,他又碰了碰诺温的嘴唇。诺温捉住他的手,说:

“我发了信号,柳菅他们很快会来。”

谈镜合点头,俯身抱了诺温一下。诺温烧未退,神情有些恹恹的。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伸手贴贴谈镜合的脸颊,说:

“那年在火车站,我父亲来平国抓我,我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冒险。不是因为其它才让你走。”

谈镜合点点头,又说:“但以后请你告诉本少爷,不然本少爷不批准。”

诺温又说:“那少爷可否批准,我做你的枕边人?”

谈镜合噘着嘴,勉强答应了:“好吧,我的被窝反正还空着。”

诺温垂眼一笑,点头,脸上盛满沙漠瑰丽的日出。

不久,柳菅一行人乘车前来,见他们被劫得啥也不剩,无奈,开了后备箱装人。因为变故,目的地改变,他们决定先回4区,再坐火车去谈镜合报社的总部。

上车前,要被塞入后备箱的卢卡义愤填膺,自告奋勇要去追回卡车。他的理由也冠冕堂皇,出于“一卡车家当,肯定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谈镜合想了半天,忽然从外套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方丝质白手帕,谈镜合将帕子递给诺温,说:“重要的东西确实有一样,但是下车前碰巧被我带走了。除了这个,其它都可以再买。”

诺温有很多帕子,镶着玫瑰、月牙、小熊等各样图案,却都不是他们初遇的这一方。诺温接过帕子,仔细端详。多年过去,小小的手帕在他们两人手中来回传递,直到今日,有了光明正大的共同归属。

金沙流动,仿佛人飘在海上。小小的车子驶向远方,帕子随着他们一同去往更远的远方。

在沙漠彼端,西北学堂的广场上,有位素色长衫的先生,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大声疾呼:“青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