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胡乱套上拖鞋,他快速往外走了几步,又跑到床边抓起外套。一边胡乱披上外套一边朝外走动,用力推开门,嗒嗒跑了出去。

漆黑的院子里没有点灯,哪怕亮起一盏灯笼。谈镜合差点被绊倒,扶着门框来到大堂,左右望了望。身后急忙跑来的老妪立刻扶住少爷,又放开手,指了指外头仆人偏房。

顺着那粗糙的手指,谈镜合望向内院花园。院中栽着桂树,绿叶子层层叠叠,茂盛得可怖。

谈镜合咽了口口水,抬脚前行。这院子他穿过无数次,可从未有这么一次,走得如此艰难,如此焦急。

他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好像人在黑暗中行走,不知走到哪儿就会踏进深渊。

等过了院子,谈镜合脚步顿了一下,又立即穿过垂花洞,推开红色门。

一推们,排排仆人房显在眼中。许多佣人站在房门外,一盏盏蜡烛、灯笼拱起白日般的明亮。谈镜合赶忙拿手去挡,在指间的红色缝隙里瞧见三姨娘。

她站在某间卧房门口,双手抱臂,脸色发沉。等到谈镜合出现,她的表情才动了动,并紧抿唇,朝谈镜合伸出了手。

谈镜合恍惚地走进那片光亮,走到卧房前的时候,他如小时候一般抓住三姨娘的手指。

三姨娘用力捏了一下,低声吩咐说:“不怕。”

谈镜合却陡然害怕起来,他发着抖,被三姨娘拉进了仆人卧房。

这是给几个丫头睡的铺子。此刻,屋里只有一个丫头,坐在有些凌乱的床上,睁着幽幽的大眼睛。

踏入房中,谈镜合陡然觉得有些憎恨,也不知道这恨从哪里长出来。他明明连事情始末都不清楚,但当他看到屋里的那个女人,心中就开始有恨意。

在床沿坐着的是许久未出现的田夏,她之前请了长假,大家便都没有深究。她本是个秀丽女子,若正常出嫁,对普通人来说,都是可人疼的新妇。可她现在脸颊发肿,身体微胖,岔开腿坐在床沿,双手扶着那个大起来的肚子,硬生生挤进了谈家。

瞧见谈镜合走进来,她面无表情的脸仰了仰,无神的双眸望向昔日的少爷。

谈镜合盯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忽地别过头,就要往外走。三姨娘却攥紧了谈镜合的手,她红着眼,要谈镜合留下。

外头的佣人们探着脑袋,一个个都想看里头的人。却只见少爷在门口一阵挣扎,最后面色难看地走了进去。三姨娘转过身,“啪”地关了门。

探究的视线被阻隔,田夏左右看了看,对屋内的虚空开了口。

“孩子是少爷的。”

谈镜合走到床前,迅速郁积的恨叫他浑身发抖。他盯着田夏那张苍白的脸,牙齿咬住舌头,强忍了半天,忽地抬起手,在田夏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田夏一下子偏过脸去,脸上的红指印清晰异常。谈镜合阴狠地盯着她,还想再打,边上的三姨娘挡在了他们中间。

“先把事情捋顺。”三姨娘拖来一条凳子,把谈镜合按下,然后自己坐到了田夏旁边。

谈镜合偏着头,不愿再看田夏,这事便由三姨娘来问。三姨娘上下打量了田夏一眼,抬手搭在田夏的肩膀上,问:

“是哪个少爷?”

问题一针见血,叫谈镜合轻蔑地哼了一声。田夏咬了咬唇,沉默半晌,缓缓吐出回答:“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