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倌人们长衫底下长大的柳菅,似乎从小就知道自己不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十岁那年,玉君坊的新老板捏着他小小的手,把他推给了一位肥胖的恩客。恩客自己不好此味,将柳菅装在一个大盒子里,做成礼物送给某位洋人大老爷。

可巧,那盒子没被打开,洋人大老爷将盒子与其他礼品一同打包,扔到了船舱的底层。大轮船嘟嘟航行,驶向了遥远的篱笆城邦。

靠着一位好心的船工,柳菅在数月的航行中存活下来。六月十五日,轮船到达篱笆,柳菅开始了自己的异国漂流。

言语不通、年仅十岁的柳菅没几天就变得浑身脏黑。某个夜晚,他跑到一处新的垃圾箱,从恶狗口中抢走食物,狼吞虎咽之际,忽然有人跳进垃圾箱,正好压到箱中一袋烂掉的橘子。

狭窄的垃圾箱里,十岁的柳菅浑身脏黑,十二岁的诺温满身污血。他们警惕地望着对方,惨白的灯光从中间落下,分别擦过他们稚嫩的脸旁。

将手中的垃圾丢到公馆的大垃圾桶里,柳菅伸了个懒腰,抱着肚子往回走。他刚刚吃了两根香蕉,结果威力太大,叫他特别想上厕所。

但是距离诺温吩咐好的时间还有两分钟,他脸色苍白,快步回了房间。

打开门的时候,他瞧见屋里头已经坐了个人。

“麻烦准时一些。”洛归归仰靠着坐在某张椅子里。

柳菅不说话,径直走到床边,从床板中掏出一份加密文件。他确认了一遍文件编号,然后头都没回,直接把文件丢给洛归归。

洛归归惊呼一声,将文件稳稳接住,然后勾起一抹小小的笑容。“帮我转告诺温,或者阿著,这些消息我一定会准时送给北府。”

柳菅点了点头,在床上坐下,一句客套话都没说。洛归归也懒得废话,正打算起身走人,忽然又转过身,说:“秦升回来了哟。”

柳菅抬眸看他一眼,不动声色。

洛归归自己神经质地嘻嘻一阵,拿着东西走出房门。柳菅坐在床上愣了好一会儿,忽地站起身,抱着肚子跑去厕所。

通畅以后,柳菅在公馆院子里溜达了几圈,最后没有回到楼上房间,而是抄起了一辆自行车。

他在院子里骑了一圈,然后慢悠悠骑出后门。

夜风把柳菅及腰的长发吹起来。他觉得头发轻轻的,眼前虽是无尽的夜色,却一片开阔。

七拐八拐骑到了秦大帅的都督府,柳菅将单车扔到草丛里,跃上墙顶,小心地溜进府内。绕过办公楼,他来到了后面的别墅群。

站在主楼门口,他沉默了一会儿。哨塔的灯光不时扫过眼前的洋楼,屋内点着明灯,隐约传来女子的笑声,还有什么乐器被抚弄的声音。

他转过头,回想自己刚刚从墙顶溜进来的行为,脑子和心都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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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帅亲自领兵,但势态仍旧无法挽回。

在某个盛夏的傍晚,11区大街小巷飞起各家报纸,都在诉说这场战役最后的结果。

秦军败走,麻党军队如蚁群占领了乡村。

与此同时,关于秦大帅与麻党勾连的猜测越来越盛。人们都说,曾经战无不胜的秦弓秦大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败给麻雀。混合着糟糕的桃色传闻,“秦弓是麻雀”的流言从11区流向平国各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