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套棉质长衫,面料轻薄细密,里头加了厚厚的绒毛,又好看又暖和。阿著低头把衣服翻了翻,有些踌躇,没有立刻穿上。
在边上站着的田夏微微一笑,“阿著,少爷对自己的佣人都是很体贴大方的。你穿便是,不用担心。”她是房里的大丫头,看这一言一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少奶奶呢。
阿著抬起头看了田夏一眼,其实视线并未停顿太久,只是一瞬,但田夏却猛地有种被扼住喉咙的错觉。
等田夏再回过神的时候,阿著已经拿着衣服去了屏风后面,不肖多久,便换好出来了。少爷侧躺到美人榻上,一只手做成拳头撑着脑袋,津津有味地打量着阿著。
阿著身材高大,但可能因为日子过得苦,并不是很壮实。穿上这冬日的长衫,也留有几分高挑清隽。谈镜合从脚往头打量上去,心里很是满意,就是看见阿著的脸盘子时,扫兴地皱了皱眉。
“你,过来!”
谈镜合朝阿著勾了勾手指。
阿著闻声走过去,弯腰看着谈镜合。
主卧房里采光很好,冬日清透的光线斜斜地倚在室内的空中。阿著低着头,他能看见少爷脸上近乎透明的细小绒毛,能看见少爷嘴边还残存着一丝茶水的湿润,还能看见少爷眼睛下方的那颗黑色小痣。
“啧。”谈镜合不悦地抿起嘴,然后用力推了一下阿著的肩膀,把人和自己拉开了距离,“什么时候把胡子剃了?本就生得难看老气,还不爱干净。”
阿著垂下了眼睑,细密的睫毛扇了扇,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少爷,您也太伤人了。”田夏又走了过来,笑着朝阿著打圆场,“我们家少爷就是说话难听了些,都是家里人惯的,其实他没有恶意。阿著,你别放在心上。”
这话听到谈镜合耳朵里总有些说不清的怪味。谈镜合正想反驳,表达自己是真觉得阿著难看又邋遢,实话实说罢了,一边的阿著却抢先开了口。
“少爷没说错,阿著也会放在心上。”阿著抬起眼看向田夏,视线平直,不卑不亢,“胡子确实有些长,得空了我去修一修。面容看着是挺疲倦显老,我以后也会注意节律。”
田夏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满地扫了阿著一眼,然后别过了眼。她好心帮忙说话,人家反倒不领情。
谈镜合却哈哈地笑起来,他侧卧在美人榻上,伸手扯了扯阿著的衣角:“你虽说长得不好看,但性格还真挺对我胃口,坦荡、直接。看来这小厮,我是选对了!”
衣服除了阿著的,剩下一大堆便是谈镜合给自己和棉棉新年订做的。谈镜合自己把衣服胡乱都试了一遍,大致都满意,反正这家店的衣服品质向来有保证。末了,他又把棉棉叫来。
小孩子生性开朗爱笑,虽然粘人,但大部分性格是随了谈镜合。他搓着一个竹蜻蜓走进来,瞧见好多新衣服,眉开眼笑地说起话来。
“阿爹又给我做新衣了,明日就是除夕,我要穿哪件呢?”
“哪件都好,你穿什么都惹人喜欢。”谈镜合把棉棉抱起来,带着儿子试衣服。
挑着挑着,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除了原先的阿著、田夏,又进来了奶妈,还有一个陪孙少爷的丫头。
“怎么这么多人?田夏,你们先出去吧。”说完,谈镜合转过了头,抬手把棉棉的外衣先脱掉。
下一秒,他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扭过脖子看着门口。
果然,田夏和奶妈她们往外走,阿著也跟着要离开。
“阿著。”谈镜合皱眉唤了一声,“你是我的贴身小厮,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