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先生很快跑了过来,把五十大洋给光头,又逼光头签了见证书,确定钱已经给了,过几日需要把卖身契送来。
那帮男人走后,懂事的仆人上前把桌上碎掉的碗筷收拾了,不久又端了新烧的菜上来。姨太们叽叽喳喳说起后怕的话来,饭厅里渐渐地恢复常态。
谈镜合在地上呆呆地站着,被谈老爷拍了拍肩膀。谈镜合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瞧着父亲。
“你的事我们日后再谈,现在赶紧吃饭。”谈老爷板着脸说完,坐回餐桌主位。
谈镜合嘴唇翕张,最后一言不发,也坐下来低头吃饭了。
(五十大洋大概两三万)
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谈镜合踩着石板上的积水,脚步缓慢。天还下着雨,日头虽黑了,可冬雨的冷意无法隐藏进黑暗里,呼呼地刮过裸露在外的皮肤。
惊夏在边上撑着伞,踌躇了一下,轻声说:
“少爷,其实吃饭的时候就有老嬷嬷来知会,说外头有象姑馆的人闯进来。我当时......没有进来悄悄告知您,就任由那些人闯进来。那人后来还开枪了,如果危及到少爷,那后果不堪设想......惊夏错了。”
有象姑馆的人要闯进来,她本可以进来告诉少爷,让少爷赶紧去外面处理。毕竟这种事情只会让老爷更加生气,只会让少爷被骂得更惨。但她却没有进来告知。
惊夏又自责又有些不服气:“我就是很为少爷难受,很讨厌老爷对少爷的责备。越这么想,我越希望有荒唐的事发生,去气一气老爷!结果......少爷,责备惊夏吧。”
谈镜合轻眨眼,没说话。两人走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一边瞧着被乌云掩藏住的月亮,一边说:
“我懂你的意思。”
谈镜合的目光无意识掠过小径边上的花草,他无声笑了笑:
“惊夏,你可知道,其实阿著根本不是我私藏的小情人,是意外到家里的。”
惊夏抬头望着少爷,忽然间体会到了少爷所要表达的意味。
“饭桌上那会儿,我却故意说阿著是私藏的情人,这其实是跟你类似的想法――我就想气我爹,想把这件事摊开来,想逼他面对我这份令人难堪的特质。”
“只是......”他的话忽然断掉了。
刚刚饭厅里的画面忽然又在脑中闪现,他的面上露出一些少年人的迷茫和恍惚。
谈镜合停下来脚步,缓缓转过身,远眺着谈老爷院子里的灯火。四周的雨愈下愈大,有很多雨丝飘摇着,落在谈镜合脸上,成了细细小小的水痕。
后面几日,便是愈发靠近除夕的喜庆日子。家里张灯结彩地准备着,谈镜合除了练习乐器,就是准备新闻馆的事情。
那个身价五十大洋的“小情人”,阿著,因为还在养伤,也不常来院子里逛。但是丫头们都对他十分好奇,还偷偷过去瞧他。虽然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据说,忒丑。也不知道少爷犯了什么眼病,要这么一个小情儿。
倒是少爷自己,越来越喜欢把阿著拉出来陪着。
那天正是一个舒适的午后黄昏,外头下了雪,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谈镜合午睡刚起,丫头们服侍完,他说自己要去书房“工作”。几个小女孩争表现,要去书房里陪谈镜合,谈镜合挥了挥,让人把自己新收的小厮扶过来。